沈老爷摸不着黄老太会不会嫌弃沈静芸是个下海经商的,又不愿意把情况说得太直白,说:“芸芸过去啊,在省委机关干,挺根正苗红的孩子。后来呢,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自己开个破公司勉强经营。依我看,生意不怎么好,她不想干了,还是想找个事业单位好好过日子。”
黄老太一听,乐了,“这不刚好吗?辉仔做服装生意。芸芸要是不做自己公司,就和辉仔一起打拼。夫妻店,像我女儿和女婿一样。我家就是有这种传统。”
沈老爷放下心来,连连说好,黄老太一定要带辉仔来参加大寿,老人家们要再出手,再给他们俩大龄青年制造机会。
沈静芸的生意没有不好。相反,她通过广州邮局首创的广告专送上门业务,把家具店客人的促销广告投送至2万家用户,结果比在报纸杂志上投放广告更直接更有成效。客人非常满意,续签合同,同时把她推荐给一家饮品生产商。
她要把饮品广告投放到广州不久前从香港引进的双层巴士车身。为了了解双层巴士广告设计细节,她还专门跑一趟香港向同行学习。
当沈老爷举办八十大寿时,她刚刚从香港回来,给沈老爷带回一套高档精美的瓷器贺寿,还给黄老太送上一套香港金行买的首饰。
黄老太笑到见牙不见眼,说:“今日是你爷爷生日,干嘛给我送礼物?”
沈静芸见黄老太的茶杯见底,站起来倒茶:“金铺师傅告诉我的,不单是人挑礼物,礼物也是挑人的。我看到这套首饰,第一时间就想到婆婆你,和你的气质太配了。”
黄老太拉起静芸的手,再三拍拍手背,叹口气道:“这么聪明,漂亮,又能干,又懂事的女人,谁娶到你就是全家的福气。”
旁边的老人家揶揄,“你家辉仔不是也是单身吗?赶紧的。做亲家,有今生,没来世啊。”
这话说到黄老太心坎上,她趁机表明她看中沈静芸做孙媳妇的心思,“承你贵言。有喜酒饮,一定派喜帖上门。”
沈静芸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李之辉,见他半垂眼眸,紧闭双唇,似在极力控制自己不当场给黄老太难堪,便笑着打圆场:“婆婆,你又拿我们小辈开玩笑。我们还年轻,还要拼几年事业再做打算。”
黄老太又开始调度整桌老人家的嘴舌,回忆当年他们一辈二十岁已经为人父母的酸甜苦辣。
李之辉霍地起身,拉开椅子,不发一言离开。
沈静芸看他身影消失在二楼大厅楼道,说要上趟洗手间。
黄老太笑呵呵点明,“去吧,去和辉仔叙叙旧,和我们这些老头老太一起,没什么意思。”
沈静芸一出酒家,左右环顾,看见李之辉在马路对面的小道上,弯着腰,双手搭在石头栏杆,视线落在脚下河水的某一处,香烟在手中静静燃烧。
她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立,说:“之辉,老人家年纪一大,容易自说自话。根据我和我爷爷的战斗经验,不要反驳,让他们说,说完就是了,不要放心上。阳奉阴违这一套我很在行。”
烟在之辉手中,他并未抽,仿佛那只是一个点缀,让他有点事情可以做。
他沉默片刻,说:“我有女朋友了。我会告诉婆婆。刚才楼上的事以后不应该再发生。会对我女朋友造成不必要的压力。沈小姐也要注意一点,被人误会对你名声不好。”
听到他唤她“沈小姐”
,沈静芸的心向下沉,又不甘心,问:“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谁?罗爱君?”
李之辉把未烧尽的烟投入河中,直起腰,说:“对啊,除了她,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说完,没有给她答话的余地,他转身回到酒楼。
沈静芸从双c银链小提包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再掏出火机打火,河边风太大,第一次没点着,挡住火机口,又连点两次才点着。
火机丢回包里,她拢拢自己的风衣,对着空气吐出一缕白烟,轻轻嘟囔:“贱呐我”
。
吃完晚宴,之辉送黄老太回家。
黄老太还在劝之辉要珍惜眼前人,芸芸是多么好的女仔。
之辉打断她的唠叨,语气有点冲,“婆婆,我有女朋友了。”
黄老太还没有唠叨完的话,像无数根卡在喉咙的鱼骨,吞不下,吐不出,“那那那”
,“那”
过好几秒,终于重新找回话语,连环炮发问:“你怎么不说?怎么不带来给我们看看?哪里人?几岁?家里是做什么的?”
“等等等婆婆,我不说因为我们才刚刚开始。我想给大家一点时间。你如果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就不会闹今晚的乌龙。沈爷爷当正我是孙女婿甘,到处暗戳戳介绍,睇你点收科。”
送东西给女朋友需要理由吗
罗爱君在学校宿舍看翻译资料,倪雯丽从外面回来,在门口喊:“罗爱君,你表哥来了,在楼下等你。”
爱君急急穿上羽绒,光脚穿着拖鞋要出门。
倪雯丽突然问:“你表哥来得好勤快啊,他真是你表哥吗?”
她在学校食堂见过两人一起吃早餐。
两人坐在食堂不起眼的角落,他替她拧牛奶瓶盖,隔着桌子给她擦嘴巴,吃她吃剩的半颗鸡蛋,两人之间的互动恰到好处,又说不出的怪怪的亲密,他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普通的表哥看表妹,倒像是迫切表白的情人。
爱君不知道怎么解释此表哥非彼表哥,又赶着下楼,怕之辉在冷风中等太久,胡乱嗯一声,小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