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劭不动声色,由着祁明城跟他侃大山,却也不搭话,只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微动,屡屡将眼神瞟向对面的祁行,使得祁行食不下咽,坐立难安。
时针敲到晚上九点,这无比难捱的一顿饭终于熬过去。祁行几乎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也不看祁劭一眼,就直接朝楼上走去,动作急切的仿佛后面有狼狗撵着他似的。
祁劭一边扶着喝的东倒西歪的祁明城,一边睨着祁行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轻轻地嗤了一声。
“我跟你说啊……”
祁明城满面潮红,醉的不轻,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你母亲当年……太倔!最后她没了,我也是……伤心,对你不好,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我又不能总是一个人,太孤单……太孤单啊……”
祁明城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捶着祁劭的肩膀,身上一身酒气熏的祁劭头晕,他冷眼瞅着祁明城潦倒失控模样,心中嘲意不断上涌,如云如雾,要将他从头到脚淹没。
祁明城浑然不觉,还在向儿子吐露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一肚子苦水。酒意翻涌之时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祁劭见他作势干呕已顿觉不妙,正想避开,祁明城的大手却死死握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躲避,于是「哗啦啦」的一声
世界寂静了。
祁明城吐了,祁劭,一身。
雪白的丝质衬衫已被污秽之物淹没,祁劭僵立在原地,身板挺直几乎石化,脸上表情惨不忍睹,甚至目露绝望之色
他他他……
他!有!洁!癖!啊!
等杨溪柔发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时祁劭已经嫌弃至极的把祁明城丢在了沙发上,整个人咬牙切齿的几乎要跳脚,活像一头恼怒的野兽,偏偏这还是他亲爹,到底不能发作,只能握紧拳头,青筋暴起,无声表达着自己的痛苦和愤怒。
杨溪柔看到这一幕时也被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这个继子在某些方面非常讲究,身上被吐成这样肯定不好受,当机立断:“你去楼上洗个澡,换个衣服吧。你爸这里我来管。”
祁劭瞟她一眼,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情再说什么了,只略微点了点头,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踏上红木楼梯,动作迅疾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杨溪柔把祁明城扶起来,用软毛巾细细擦拭他沾了污秽的唇角,又把他外套脱下,正想出声吩咐吴妈去煮碗醒酒汤来,就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杨溪柔动作一顿,慢半拍的看向醉眼朦胧的男人。祁明城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灼热异常。杨溪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跳加速,脸颊微红,似乎是承受不住他这样热烈的眼神,正想低下头去,祁明城却忽然盯着她,极其深情缱绻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阿缘……”
杨溪柔一怔,面上薄红骤然褪去,变成了无生机的惨白。
祁明城却丝毫不觉,喊完这个名字之后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些什么,身体就缓缓的往下滑,伏在杨溪柔膝头,很快睡着了。
杨溪柔低眉敛目,沉默良久,才温柔抚摸上怀中男人的头,轻轻喟叹一声,心中却泛起苦涩的涟漪。
祁劭嫌弃的把衬衫撕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光着的上半身线条流畅分明,人鱼线薄而饱满,随着劲腰被收进长裤里,诱人的很。
自从上楼之后,他的眉头一直是拧着的。直到此刻进了浴室,热水从头顶上哗啦啦的冲下来,身上那股子难闻的味道消失了,紧绷着的神情才终于放松了一些,堪堪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
方才客厅的一番兵荒马乱祁行丝毫不知情,他正在屋子里泡热水澡,门窗都已经事先被关得紧紧的,祁劭再也没有可能在大半夜里擅自进入。祁行想起自己只有小时候还在继父家生活时才会如此谨小慎微,却没想到来到这人人称羡的大家族仍然要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来……自保。
是吧,就是自保。祁行这阵子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看到祁劭就仿佛看到了什么魔鬼似的,明明是他救了自己,给了自己体面的生活,他理论上不应该如此逃避。但祁劭那天晚上的举动实在是吓着他了,事后他也在无数次回想,那天晚上是不是他在过于惊吓之下做的噩梦。但是哪个正常人会梦到自己被当成哥哥的人亲吻的!
实在是太不正常了。祁行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手机屏幕亮起,是秦念发的消息。
“班级聚餐,来不来?”
下面是一个地址。
祁行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去,他今天有点累。
但是转念一想,跟祁劭这个总还是哪里让他觉得有点问题的人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实在是压抑,不如出去浪一把,放松一下自己憋闷的情绪。
于是啪啪啪的在手机屏幕上打下几个大字。
“马上到。”
此时已经入夜,走廊漆黑一片,十分寂静。
很轻的「吱呀」一声,门开了。
祁行紧紧攥着手机,闪身而出,做贼似的关上了门,左顾右盼,见周围没有什么动静。特别是祁劭,房门紧闭,内里漆黑,仿佛是已经睡了。登时松了口气,但还记着不要太放肆。于是蹑手蹑脚,放缓脚步,很快从长廊中走出去。
聚餐地点定在一个奢华的包厢,由向来抠搜的老高出钱,坐着的一群学生都兴奋不已,准备狠狠宰一把。
“唉,这个清蒸石斑我吃过几次,觉得还不错。”
老高把菜单往学生面前一递,很是大方,“剩下的你们点吧,难得聚餐一次,多吃点好的,别给老师省钱!”
“哇,高老师大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