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高领毛衣,纯黑休闲长裤,最习惯的装束,整个人却不同往日高傲无敌,而是显得单薄寡落。
林照敢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毕神。
他单膝半蹲,手里扶着那盏半人高的孔明灯。
白雪把他的容颜映照得半明半灭,轮廓孤傲,身影伶仃。
站起来,在纷飞雪花中放开手,仰头去看,那盏孔明灯缓缓往上升,越过他的头顶,飘向夜空。
纯白大地,纯黑夜幕,橘色的灯光突兀在半空。
冷冷清清,寒意重重。
就像忽而再也无法忍住伤悲一样,他跪下去。
跪在雪地里,重重叩头,深深埋首。
一次,两次,第三次弯腰时,把额头定在雪地里,久久都没有抬起来。
白雪,黑夜,孔明灯,长跪不起的男人。
林照鼻酸,心想,那人一定哭了。
这世上是不是有这样一种人,越强大,就越无助?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照一惊,来电显示是“小沐沐”
。他赶紧往后退,退回车里,这才接通来电。
4
身上覆了好些雪花,凝结在眼尾处的两滴泪剔透得像水晶。
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贴在雪地里,陷进去,如同某种难逃的宿命。
他全身冰凉,跪在雪地里失去了冷热知觉。
额前的碎发沾了雪粒,呵出的呼吸氤氲了眉目。
抬起头来时,毕延京只觉得一阵晕眩。
苍茫平原被大雪覆盖,一望无际的纯白,像葬礼上的那种白。
那盏孔明灯已经完全升上夜空去了,他看不见它了。
不管过了多少年,毕延京还是喜欢橘色的灯光。
那时候,他说,姥姥快看,有人在放孔明灯;
旁边的老太太笑他,你个头,那只是人的魂魄,升天了。
现在呢,我给你放了一盏孔明灯,你看得见吗?
如果你看见了,下辈子,愿意多给我讲几个睡前故事吗?
下辈子,我们还会是祖孙吗?
下辈子,你还愿意陪我看那些由人的魂魄化成的孔明灯吗?
人会因为某种情感太过伤心而死掉吗?
人一定需要陪伴吗?
一定需要某些称得上温存的记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