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跪在殿前,像是被风刀钉在了玉石砖面上似的。
听到她的脚步声,慢慢抬起头,寸寸目光犹如弯刀,捅在她的身上。
是萧贵妃。
昀笙隔着几步,沉默地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了。
萧应雪的膝盖麻木,几乎没了知觉,恨意敛在眼底,没有像之前那样迸发出来,而是深深埋下去。
几个月前的时候,还是她轻描淡写一句话,让这个贱人跪在兴庆宫里。
一转眼,便是攻防倒转。
那一刻,萧应雪明白了太后真正想告诉她的话。在这后宫当中,出身又算得了什么?狠不下心,割舍不下软弱的人,总能被轻而易举拉下去。
从前,她不懂这种滋味。
而今,她尝到了,也不想再尝。
那些小儿女的矫情天真,不是身为萧家女的她能一直奢求的。
她要争,她要抢,她绝不会让诸如崔昀笙和秦婉怡这些卑贱之人,再踩到她的头上了。
谁敢拦在她的面前,她就铲除了谁。
跪够两个时辰后,萧应雪的腿已经肿胀了一片,整个人瘫倒在地。
殿门终于开了,出来的是高明泰。
“贵妃娘娘,奉太后之命,娘娘既然想再见罪妇苏氏一面,奴才便请您前去。”
萧应雪从高明泰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
这个阉人——他肯定没少在姑母面前进献谗言!
苏明姝这个缺心眼的,比她还厌恶阉党。
尤其是饶家出事之后。
但直到两刻钟后,萧应雪才真正明白高明泰那个眼神的含义。
不杏林的小屋,忽而传来了女子的尖叫。
而后是混乱不堪的东西被推翻的声音,仆役们行动的声音,还有以头抢地的声音……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萧应雪发髻大乱地冲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目光像是刚遇上了恶鬼野兽。她不由自主地发抖,像是好不容易逃离了一场噩梦。
这不是真的。
倾斜的雨丝和天光映亮了血腥扑鼻的室内。
一具人——如果还算是人的话,用手肘撑着身子,慢慢往萧应雪的方向爬去,半边身子都是鲜红的颜色。仿佛被剥落的皮肤,露出了腐烂的内里,有些地方甚至长出密密麻麻的小泡。
“啊——啊——”
那张嘴巴曾经怯生生地喊她“萧姐姐”
,曾经给她唱南府的小调,那双手也曾经给她熬汤喝……
萧应雪溃逃出来,抓住高明泰的胳膊,双目赤红。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
何至于此。
高明泰轻描淡写道:“罪妇苏氏害陛下发病,如今留她一条性命,让她代替崔女官,给陛下试药,也是因果偿还。”
“崔女官……”
萧应雪慢慢重复这个称呼,笑了一声,“崔昀笙啊崔昀笙,你好得很。”
好一个“因果偿还”
。
总有一天,她会将今日苏明姝遭受的一切,都偿还给高明泰和崔昀笙。
还有她的好姑母……
如今,她算是真正地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