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中,温礼晏躺在榻上,额角上都是汗水。
今日变故太多,他各处筹谋,心中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
即便已经和谢砚之提前约好,却还是不能真正放心,各种猜测都盘桓在脑中,直到此刻才放下来。
大紧后的松快,更为劳心费神,让这具破败的身子无法承受。
“陛下,侯爷来了!”
温礼晏睁开眼,没有了别人,一句话便是:“昀笙和襄宁,现在怎么样了?”
谢砚之行了礼,低声道:“陛下放心,公主安然无恙。”
虽然公主险些被下了蛊,但幸好没有得手,还是等皇帝歇息放松后,再慢慢提起此事吧。
“至于昀……至于崔女官……”
谢砚之侧过身子,向皇帝示意了一个方向。
一个娇小的人,迟疑地从谢砚之的身后,慢慢走上前来。
宽大的黑色兜帽,遮掩住了她的容貌和身形。
今夜鏖战,两方人手都是措手不及,以至于竟然没有人分出心神,注意到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骑在宣平侯的马上进来的小人儿。
“……你。”
温礼晏睁大眼睛,呼吸仿佛都被攫取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个人。
她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清瘦了许多的小脸。
已经是泪流满面。
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陛下……”
“昀笙。”
温礼晏声如呓语,几乎以为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自那一夜,送她离开,如此至今已经四个多月了没有相见了。
本以为,此战之后,起码也要等个两天,他才能放心派人把人接回来,没想到……
一瞬间,温礼晏根本想不到责备什么安全隐患问题,巨大的欣喜冲击着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坐了起来,接住了扑过来的人。
“昀笙……”
昀笙将他的腰抱紧,温热的眼泪打湿了名贵的衣襟,怎么也止不住。
她想怨他擅自送自己离开,想诉说这么久的思念和害怕,又或者是安慰他。可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抱住,切身感受着这个久违的熟悉怀抱。
有情人呢喃,一见知君便断肠。
谢砚之静静地望着依偎着的两个人,好像天地间没有什么能够插入其中。
半晌,收回了目光,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去。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皇帝让他保护她,他也想着,让飞林保护她和公主,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可是那一晚,她却主动找了过来。
“侯爷,你要回京了,是不是?”
她向来如此细心,什么蛛丝马迹也逃不过那双眼睛,只是寻常地清点人马,就能让她探知自己的真实意图。
要是萧君酌派出去的那些人,有她一半细心,也不至于被北上队伍里那掩人耳目的冒牌货,耍得团团转了。
“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崔昀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怕陛下的病情会出问题。侯爷,京城的人找了几个月,都没能找到我的下落,现在我要回去,他们也发现不了。”
“侯爷,我们谁也承担不了,陛下出任何闪失的代价。”
一个敢提,一个居然就敢同意。
或许,他确实得了失心疯了吧。
就这样吧,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那点不甘心也无可奈何地消耗殆尽了。
永昭七年秋,丞相萧君酌联合顺阳王余孽谋反,被秘密赶来的宣平侯谢砚之平叛,亡于大太监高明泰手中。
同月,三司会审,以军饷案并千旈宴谋杀案为引,揭露户部大大小小近百笔假账。涉案金额足足两百万两白银,户部尚书秦采堂以及相关人员,尽皆下狱,等候发落。
统摄大梁十几年的萧党,就此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