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边亦是压下一眼,帝王仍是噙着笑:“南戎王,你说要以南戎至宝求娶,那你可知,朕这大桓至宝的两位将军亦是命丧你南戎之手。”
“知道,是以,特来求和。”
“那你又可知,朕的将军临去前,将女儿托付给朕,托付给大桓,朕在将军灵前承诺过他,必为严家女觅得良人。”
此问,殿中男子才终缄默了一瞬。
半晌,他朗声:“是否良人,如何判断?”
“自然该是要她自己判断。”
这一声乍起,倒是替帝王接了话去。t
严之瑶眉眼一跳,就见裴成远站了出来。
不光是她,蒋氏的手指也跟着一紧。
她一瞬不瞬看着少爷,少爷却没瞧她,只是跪了礼:“陛下,若非两厢情愿,何来修两国之好?”
“此言差矣……”
南戎王看过去。
“我觉得不差。”
裴成远接口,“南戎王,不讲姻缘,单论婚嫁,强取豪夺也。”
“你!”
“盛世和亲,若非心甘情愿,岂非徒增憎恶,画蛇添足?!”
“……”
殿中人笔直跪着,少爷面色依旧桀骜,张扬得一身鲜亮。
接着,他放过南戎王,挑眼平静看来,轻易截住了她的视线。
他说:“阿姊,你觉得呢?”
心甘情愿
这一眼,是提醒,亦是警告。
严之瑶手指收在袖中,一并承受着来自整个殿中的目光。
包括那位九五之尊。
他在逼她。
他擅自截断帝王问话在先,若她说不是,少爷此举无异于御前放肆,是狂悖无礼,是罪加一等。
前有南戎王亲卫受罚,礼官在侧,他这是拿自己拿侯府威胁。
可若她说是,便就是明确地拒绝了南戎王——
方才陛下之言,明面上是向着她,实际上,却是要给南戎王一个机会。
何为良人?
倘若是少爷没有站出来,这个问题必是要由陛下回答。
一个帝王又能如何替父兄甄别此人是否于她乃是良人呢?
唯一的解法,大约便就是答应会对她好,会真心待她了吧?
而这些,在今日之前,严之瑶会觉得南戎王无法能够说服众人。
可刚刚,她瞧见了他的眼,那么特殊的眼眸,终于叫她想起了久远之前的事。
那年南城瘟疫,岑州离得近,不少躲疫的人涌入。
据说朝廷司药监的太医去了南城半月有余,却并没寻得根治执法,是以人心惶惶。
副将不愿开城门,但父亲不忍,终是折中想了办法,于城外搭建了临时的帐篷供这些人暂时休息。
那阵子多有难民过来,父亲一面上奏朝廷,一面带人往城外施粥。
已经被疫病折磨得心理憔悴又奔波而来的难民饥肠辘辘,若非严家军在侧,早就争抢起来。
严之瑶是陪婶娘过来给严家军送饭的,难民经过几日已然稳定了情绪,排队端粥的时候都很有秩序,一个接一个。
她趴在马车上往外瞧,看见排在队里的一个穿得破烂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