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去华麟小区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姜小萍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具体是因为什么,还真没人知道,潘主任说她曾经问过孙大爷,可一问人就哭,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
“就算这老人有万般不是,最起码也把子女给拉扯大了呀!”
张洁芳很是为孙岐安的遭遇忿忿不平,“‘养恩大过天’,不想跟他一块儿生活可以,赡养费总得给吧?”
她们仨你一言我一语,到地儿也没聊出个子丑寅卯来。
黎黄社区派了俩志愿者,早就等在小区门口了,俩男生瞧着最多也就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见到姜鹤她们,俩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吭哧了半天,就憋出仨字“你们好”
,逗得姜鹤她们仨嘎嘎乐。
“你们也好,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没……没有很久,其实我们也是刚到……那个,我们帮你们搬吧!”
俩人说着便争先恐后地从后备箱里往外搬设备,要不是姜鹤拦着,车里那半箱矿泉水也差点儿让他俩给搬下去。
一行人到了1o2,门一开,一阵热风当即扑面而来。
潘主任说到做到,孙岐安那屋里开了四个取暖器,室温一口气烘到了25c以上。
垃圾自然也清理得一干二净,再加上重新粉刷的雪白墙壁跟屋顶,屋子的整个空间感觉都大了不少,就是里头还飘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腐臭味,所幸在常人的忍受范围内。
“……甜甜?甜甜,你终于来看爸爸了!”
原本老实坐在床边的孙岐安一看到姜鹤,就颤巍巍地起身朝她奔了过来,只是他刚走了两步,膝盖就开始软,眼瞧着人要摔了,所幸被张洁芳一把给搀住了。
“嚯!这味儿!”
张洁芳没想到孙岐安居然是这屋里的臭味来源,她赶忙屏住呼吸,把脑袋尽可能地远离对方。
“孙大爷,我不是甜甜,我是洁萍助浴的姜鹤。今儿过来是帮您洗澡的……您不记得我了吗?”
姜鹤冲孙岐安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之前来看过您的呀,您还请我喝茶来着!”
孙岐安闻言开始仔细端详姜鹤,不过再开口,喊得还是“甜甜”
。
“糊涂得这么厉害啊?都不认人儿了?”
姜小萍忍不住小声询问姜鹤。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好啊。”
姜鹤也有点惊讶。
“甜甜,你是来给我洗澡?好,洗澡好!我愿意洗澡!”
孙岐安嘿嘿乐了两声,短促又突兀,还兴奋地拍起了手,张洁芳确认他能站稳后,赶紧把人给松开了。
跟之前每次助浴一样,照例是姜鹤跟张洁芳俩人准备洗浴槽跟热水,姜小萍负责给老人测量血压心率。
只是不同于之前助浴过的那些失能老人,拥有行动能力的孙岐安根本不可控,以至于姜小萍刚把血压仪从袋子里拿出来,孙岐安那边已经手脚麻利地快把自己剥干净了。
“孙爷爷,您……您别着急啊,先……先别脱了!”
打开洗浴槽充气阀的姜鹤听见那俩志愿者急切慌乱到近乎于尖叫的喊声,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就惊讶地现,孙岐安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松垮的灰裤衩了!
他整个人瘦得极厉害,皱巴巴的皮肉跟破布似的,挂在好似嶙峋山石般的骨头架子上,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散落一地。
不过眼下姜鹤觉得,比起孙岐安的身子骨,更快垮掉的应该是那俩年轻志愿者濒临崩溃的精神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