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翌恍惚着回到病房,爷爷已经转醒,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向他招手,“小翌,你坐过来。”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爷爷问他:“我是不是时间不多了?”
他张了张嘴,紧了紧被握住的手,眼泪从脸颊上落下来,一滴掉在白色的床单上,“您别乱说,医生告诉我,您的身体很好,可以活到一百岁。”
“哎,你这孩子。”
爷爷还在笑,说话间呼出的白气覆在氧气面罩的内侧,模糊了一片,“我从小就教导你,人要说真话,你怎么还骗人呢?”
“爷爷……”
他埋着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只有在爷爷面前的时候,沈翌才不用努力做大人,他可以永远是小孩。
“傻孩子。”
沈爷爷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他的儿媳在生下沈翌那年难产去世,唯一的儿子也在之后的几年间不幸罹难。
他和年幼的孙子相依为命,这些年他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小翌懂事得早,人又聪明,不过他年纪大了,也赚不到钱。
沈翌高考的那一年,那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来家里找他,他希望自己劝劝孩子,把保送的名额让给那个所谓的局长的孩子。
他根本不可能劝,这些都是沈翌自己努力争取来的。于是他生气地将人送走,回了家自己坐在床上,又气自己没用。
教导主任说的名额下来的那一天,沈翌回来得很晚。
他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了他好久,回来时沈翌站在门口,眼睛甚至还没有消肿就已经开口道歉。
他说:“对不起,爷爷,我回来晚了。”
小翌从来不会和他讲烦心事,即使是一个人红着眼眶回家,坐在餐桌上很委屈地吃鱼的时候,也还会抬起脑袋挤出笑容对他说:“爷爷,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鱼吧。”
沈爷爷想起来这些往事,用手一遍一遍地抚摸沈翌的后脑勺,已经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小翌,你还记得奶奶吗?”
手边的脑袋摇了摇,没有发出声音。
“可惜她还没见过你就走了,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
他已经八十多岁,谈及自己的妻子,眼泪顺着眼角流至耳边,“如果她还在就好了。”
“如果她还在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会更多一个人爱你了。”
风雨至
沈翌几乎住在了医院,他在爷爷的病房搭了一张办公桌画工图。单人病房的环境很好,夜晚他就睡在陪护床上,或者偶尔也在旁边的软沙发上休息。
爷爷的情况好似在好转,现在已经能取下面罩,偶尔沈翌还能用轮椅推着他去楼下的花园散步。
医生来查房时会笑着对老人家说恢复得不错,继续保持这种心态。
然后又单独将沈翌叫出去,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差不多就在这几个月。
沈翌的眼睛熬得通红,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您不是说他最近精神很好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还是不忍心地告诉他:“老人年纪大了,他的心脏比我们正常人大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