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地方一年四季都很热,几乎分不清春夏秋冬,只是夜里的海风有细微的变化,比白天的时候更湿冷一些。
没有船经过,海面一片平静,连海浪声都变得沉默,陆携手指扶着浴缸边缘转了一圈,起初还把海三儿当只知道裸奔的神经病呢,后来知道他是美人鱼,只把他当成了换钱的工具,那个时候的自己跟陆晖差不多,一心只怕别人知道美人鱼的存在挡了自己的财路,再后来,自己让他委屈在玻璃鱼缸里,见证了小珍珠的诞生,他们仨过了一段温馨且宁静的日子。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陆携觉得小珍珠都没怎么长大,特意给海三儿换的浴缸他也没用多久,怎么就物是人非了?
刮风下雨自己还担心他会害怕,没想到他看着胆小如鼠,这种天气居然没心没肺地吹冷风。
陆携学着海三儿平时的样子坐进了浴缸,他仰头靠在浴缸边缘,伸手试图遮住眼前的夜色,还是能从指缝中窥探点点繁星,原来海三儿在浴缸里的视角是这样的。
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发出细小的声响,就在陆携意识模糊之际,细微的海浪声逐渐变得急躁起来,哗哗的,一浪接着一浪。
有船来了?
陆携下意识睁开眼,他从浴缸里站起身来,海面没看到船只,可海浪无端一浪盖过一浪,在月色下沉默翻滚,水面波光粼粼,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陆携很熟悉,有什么东西要从海水中跃出来。
海面忽然泛起层层涟漪,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纵身跃出,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像是海上的精灵,长发如瀑,全身闪烁着水晶的光辉,很快又消失在海面上。
海三儿?
陆携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嗓子,想喊又不敢喊,喉咙里又干又涩,每次吞咽唾沫都跟刀刮一般。
海三儿怎么回来了?自己不是让等着吗?珍珠呢?
一系列问题充斥着陆携的大脑,他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楼下爬,在开门时他极力控制力度,卷帘门还是哗哗作响,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惊醒陆晖,自己卧室窗户前没人,这才不顾一切地朝着礁石的方向跑去。
“三儿?”
陆携顾不上怕水,俯身靠近海面,低声呼唤海三儿的名字。
水面涌动着,一个个气泡咕噜咕噜往上冒,那张精致熟悉的脸庞骤然钻出了水面。
“陆携。”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等我吗?”
海水顺着海三儿的鼻梁往下淌,他双手攀住礁石的边缘,支支吾吾,“还有鱼没有离开……”
陆携有些上火,就算海三儿身上有保护海底生物的责任,可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他不该冒这个险的。
“你只顾那些鱼,珍珠你不管了吗?”
“我没带珍珠回来。”
海三儿轻声解释,“我把他交给了海底精灵和小乌龟。”
“可他还那么小。”
海三儿小心翼翼地朝陆携伸手,“我还担心你,我是答应了等你,但是你一直没有出现,陆携,我很担心你。”
指责的话到了陆携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着。
“我哥他不肯走,他疯了……”
海三儿能感觉到陆晖对陆携的重要性,既然是陆携的哥哥,自己也有义务将陆晖救走。
“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走。”
“你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啊?”
海三儿不懂。
陆携握住海三儿的手掌,“他要留在这儿,就是因为知道了美人鱼的存在,他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他要找到美人鱼,人类是很危险的,你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否则你这辈子都可能看不到外面的太阳。”
怎么个危险法,为什么见不到外面的太阳,陆携没有明说,但海三儿能明白,总归不是一件好事,他起身抱住陆携的脖子。
“陆携,你不会让我陷入危险当中的。”
海三儿贴着陆携的脸颊,“陆携我离不开你,你是我的配偶。”
自己能上岸全都是因为陆携,如果陆携遇上什么不测,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陆携死死抱住海三儿的后背,自己不该既要又要的,不能只想着带陆晖一起离开,总得为海三儿和珍珠想想,海三儿这么相信他,他不该让海三儿陷入危险当中。
“明天晚上,会有一班货船出港,不管陆晖愿不愿意,我都会把他打晕绑上船,到时候我就跟你走,以后再也不见他。”
陆携感觉到海三儿贴着他的脸颊在轻轻摩擦,最普通的肢体接触,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难得。
良久,陆携才舍得松开海三儿,“他在家,你今晚不能上楼。”
海三儿点点头,他明白的,“明天晚上我们再见。”
“今晚别离岸边太近,你要小心。”
目送海三儿离开后,陆携收拾好心情回到店里,轻手轻脚地关了店门,随后上了二楼,在陆晖房门口时,他停顿片刻,抬头看了眼通向三楼的楼道,顶楼阳台的门在风中摇曳,刚刚着急下楼,他有点记不清了,自己有关顶楼的门吗?
陆携不太确定,他想看看陆晖有没有在房间,屏住呼吸,他拧开了陆晖的房门,床上能看到陆晖隆起的身影,也能听到他低沉的呼吸声,还在睡觉。
陆携轻轻掩上房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面朝窗户的方向,静静听着海浪的声音,好像是海三儿在跟他对话,明天这一切就能结束了,他想换个地方,跟海三儿、珍珠平静生活。
第二天,陆携比陆晖起得还要早,他趁着天还没全亮,到码头询问了票价,早在第一次爆炸过后,一票难求,船票价格疯涨,现在更是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