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打晕的晋澜,醒来后神志失常,彻底成了傻子。
左谏议大夫晋云震怒,当即召了平时与他厮混的那些狐朋狗友到跟前盘问,不过半个时辰,便将事情经过盘问明白。
原是国丧期间,勾栏瓦舍酒肆皆歇业,几个纨绔子弟百无聊赖,便偷偷聚在一起喝酒。
酒过三巡,众人说起晋澜相中那郎中娘子,皆打趣他,空有一身武艺和健壮体格,却连个小娘子都摆弄不明白。
晋澜酒气上头,又被激了一番,当即拍着胸脯道,他今晚就要去找那小娘子成其好事,且不带一个随从。
晋云大怒,立即派人要把孙娘子捉拿归案,谁知侍从前去,却空手归来,道孙氏不在医馆,人在县衙,正报案,说医馆遭贼,伤人劫财。
晋云是个精明的,一听顾时安也牵扯进来了,决定不跟他硬来,直接转身去了西郊别馆求靖穆王给他做主。
许太夫人的棺椁刚刚入土,梁潇还在守热孝,整整十日未见生人,政务都是经由虞清之手递给他。
别馆庭前有数株梅花,红艳似血,新雪簇满枝头,寒风拂开,扑簌簌洒落。
梁潇一袭白袍,坐在游廊下,端看阶前花落坠影,白雪飘飘。
每日这个时辰,虞清就得来向他奏报,今日自然也没好消息。
梁潇听罢,手抚着身前漆案,眸光幽灭寂黯,缓缓道“虞清,你说本王一道诏令好不好就说让她快回来,只要她能回来,本王既往不咎,还会对她的娘家大肆封赏,荫爵十代,让他们家成为本朝最显赫的世家。”
虞清暗道荒谬,她要是在乎这些,她就不会走了。
但这话,谁敢说给梁潇听
梁潇自言自语了一番,无力地抬手揉捏鼻梁,眉眼间尽是疲乏。
许太夫人的死好像让他元气大伤,真是奇怪,他对母亲明明没有多少感情的,可眼见母亲在他面前断了气,脑子却空了,愣愣怔怔,像丢了魂。
他想起幼年时在王府里母子三人的艰难生活,想起母亲那些他不认可的粗鄙做派,想起她用这些粗鄙做派替他出头鸣不平,回回都是弄巧成拙。
他厌恶自己的出身,厌恶母亲犯过的许多错。
可是那一刻,他恍然觉,普天下有许多清正良善高贵贤德的母亲,但那些都不是他的,只有眼前这个贪婪鄙俗爱算计又自私的妇人才是他的。
除了她,不曾有人为他张牙舞爪地去父亲面前抱怨姜王妃欺负他不让他读书,除了她,也不曾有人喋喋不休地在他跟前念叨他得有个儿子,不然老了没人伺候会很悲惨的。
是以,当她抓着他的手,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道“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阿姊,辰景,算母亲求你,找找她吧,若能找到,善待她。”
他本想恶语相向,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母亲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她了,她过得很好,富贵荣华,仆婢成群。”
母亲最后是含笑离世的。
许太夫人死的当天晚上,姜王妃也过世了。
两人较了一辈子的劲儿,临了,还是姜王妃略胜一筹,先把对手熬走。
梁潇没有觉得痛快,只是累,很累。
他觉得这个冬天很冷,穿再厚的鹤氅御寒都不够,内心空荡荡,特别是夜半惊梦醒来,身侧凉凉,更让他觉得寂寞。
他不愿意承认,一直以来他总觉得是姜姮依附他而生存,离开他,她准活不下去。但其实,是他离不开她,没有了她,他的喜怒哀乐再也没有寄托,好像是世间一游荡的孤魂恶鬼,浑浑噩噩,孤独流离。
他想找到她,哪怕她恨他,怨他,他也想找到她,他想在她身上找一点点属于人的感情。
虞清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不忍,试探着说“左谏议大夫晋云前日提议,他有个女儿正值二八年华,知书识礼,美貌如花,想将她献给殿下,要不把人叫来看看”
虽说是守孝,但纳个侍妾总不妨事的。
梁潇略有些茫然地呢喃“献给我”
虞清道“是呀,晋家是名门望族,不逊于闽南姜家。殿下不是喜欢世家女孩吗那晋姑娘是嫡出,血统高贵,而且和殿下一样,自小书读得便好,不比王妃差。”
梁潇本怔怔出神,闻言,蓦得抬头,目光幽凉似冰,冷声问“你刚才说不比谁差”
虞清一凛,忙跪倒在地,“下官失言。”
“失言”
梁潇自漆案后站起身,敛着曳地长袖慢悠悠走到他跟前,将他搀扶起,倏然哈哈笑起来,“你没错,世间女人多得是,哪一个不比她强她不回来是吧,那她就别回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你去,你现在就去把那个晋姑娘找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沁泪,俊秀面容上神色癫狂,却忽得尽数收敛,回头看虞清,严肃至极地问“你说,她会不会是死在外面了”
虞清胆颤心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潇歪着脑袋认真思索,道“她要是一离开我就死了,到这时候怕是尸骨都找不到了。她死了,我还活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他说话颠三倒四,虞清不敢任由他继续钻牛角尖,劝道“这是王妃自己的选择,是她先背弃您的。”
梁潇恍然“对,是她先背弃我。”
他看向虞清,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去找晋姑娘啊,把她带来。”
虞清还未离开,内侍便来禀,说左谏议大夫晋云求见。
梁潇难得展颜,笑呵呵“见。”
晋云刚走进庭院,便哭嚎着奔向梁潇“殿下,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加更来了
男主绝对守男德,不要怕&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