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哪里呢?
温凝心想。
她竟然希望梧桐巷的自己今日能心情好一些,能出门走一走,若撞上他这副模样,至少会让他进屋,将那一身湿泞的衣裳换下来。
裴宥压根没回梧桐巷。
大约他并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落魄,抑或在这种时候,他不愿再去碰她那颗硬钉子了。
他随手在长安街买了一壶酒,去了王宅。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宅依然有烈火焚烧的痕迹,房屋都是黢黑的,地上倒是长出了许多青草。
只是院子中间的那棵银杏树到底没活过来,只剩下一截枯枝。
银杏树下,是坟冢,王氏夫妇的坟冢。
裴宥就靠坐在坟前的墓碑边,静静喝酒。
温凝无声地看着他,梦中的感受如此清晰,她仿佛也能感受到春雨一根根地划过面颊,能嗅到那壶烈酒的辛辣味道,能触及裴宥内心此时的凄哀和无望。
她想要再近一些,裴宥倒酒的手突然顿了顿:“阿凝?”
温凝心下一惊,猛然睁眼。
浅青色的纱幔,略暗的天色,面上冰凉,鼻尖余香袅袅。
不是嘉和二十年,不是春日。
是嘉和十七年冬,一切都还未发生。
温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擦掉了眼角的眼泪,太真实了,她根本不愿意去揣度这梦境的虚实,梦中的一切细节都能与现实对接上。
甚至嘉和帝那句“你幼时吃过的苦,朕都为你报过仇了”
,岭南的金吾卫,是他派过去的么?!
裴宥是嘉和帝与皇后娘娘所生,所以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容华长公主也将她认回国公府,将她视如己出。
所以嘉和帝才对裴宥厚重至此,皇子们都没有的两座矿山都毫不犹豫地赏给他。
所以……皇后娘娘才亲自给他们绣了一对香囊,以贺他们新婚之喜。
甚至在她上次觐见,提到裴宥的过往时,差点哭出来。
“十六,十六!”
温凝哑着嗓子朝空中唤。
不过几息,十六进入书房。
“你家公子现在何处?在望归庄么?快,我要见你家公子。”
十六怔忪一瞬,便道:“夫人请稍等。”
翻身消失在屋内。
温凝马上起身。
外头天色已经沉了,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现下是什么时辰。不管什么时辰,她今日需得见裴宥一面。
温凝回到主屋收拾自己,净了脸,让菱兰简单整理了发髻,再换了身厚重的冬衣。
做好这一切,十六也回来了:“夫人,公子接了宫中传召,此时不在望归庄。”
温凝头皮一阵发麻:“宫中传召?何人传召?”
嘉和帝不在宫中,此时传召只能是……
十六:“皇后娘娘。”
温凝一时竟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提前了一年,是梦中的那次传召吗?
“他……他已经入宫了吗?”
温凝的眼圈都红了。
十六马上答道:“尚未,应正在去往皇宫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