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妇孺、孩童,都聚集在此间,可以看出事发时,有人将他们送来此处,试图一并保护起来。
但来人并未手软。
地上的尸体甚至都没有反抗挣扎的痕迹,全都是一刀致命。
温凝看到裴宥的手在抖。
他惯来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着,颤抖着手,一个个地扒开尸体,去探他们的鼻息。
没有生还者。
去年见面时一身道骨的老师俯趴在身前的桌案上,怒而瞪大了眼,唇角一缕暗红色的血。
裴宥抬手,阖上他的双目。
死寂的屋子里,突然有了轻微的声响。
老师怀中,藏了一个人。
裴宥几乎有些慌乱地将老师的身子挪开一些,露出里面细小的动静。
“豆丁?”
裴宥的声音嘶哑,一开口便哽住。
他将豆丁从老师怀中抱出,可豆丁看起来也不是安然无恙,苍白的小脸上眼神混沌,只余一口气而已。
裴宥抱起他便大步往外走。
温凝看到豆丁背后大片的血迹,大约是刺穿老师的那一剑到底还是伤到了他。裴宥抱起他,鲜血便顺着他的手掌往下淌。
“大……大公子……”
豆丁认出了来人。
“大公子,别哭……”
豆丁抬起小手。
他想要碰裴宥的眼睛,又收回去,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大公子……我有……我有糖。”
“你上次……给我带的,我……没吃完……”
“给你,不哭……豆丁不疼……”
裴宥一言不发,只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化成一颗颗水珠,又从他的脸颊滑落。
还未走到门口时,豆丁的手突地垂落,从中落下一颗包着糖纸的糖果。
裴宥的步子也便倏然停下。
雪仍旧在下,一层一层地往下落,像是想要将这个夜晚的血色全部掩尽。
温凝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做这样可怕的噩梦,拼命挣扎想要醒来,却无论如何摆不脱梦境的桎梏。
她不想看,她不要看如此残忍的一幕。
大约是她挣扎得太过,这一幕真的消失了,转而是一间她有些久违的房间。
仍旧是夜晚,外面仍旧在下着雪,房间里却格外的暖和。
门声轻响,裴宥推门而入。
他已经不是刚刚那身衣裳,身上却仍有淡淡的血腥味,面色更是白得净凉。
他动作极轻,缓步到了床榻边。
床上躺着一个姑娘,夜沉,正是深眠的时候。
他并未前去打扰,只低垂着眼静静望着她,狭长的眼尾甚至还有几分未散的红色。
良久,他上前一步,却是坐在脚踏上,轻轻捞起那姑娘的手,小心地枕于其上。
“阿凝,只剩你了。”
正好那姑娘轻轻翻身,温凝看清她的脸,意识瞬时尽数回笼。
嘉和十七年,这是上辈子,她尚还在梧桐巷的嘉和十七年。
温凝猛然睁眼,顾不得面上的冰凉的眼泪,脑中只有三个字——望归庄。
“十六!十六!!”
她朝空中大喊。
而此时的暗牢中,仅余的刺客跪在地上道:“小人不曾见过发号指令之人,更不知到底是谁在给我们发号施令,但小人知道,今夜我们这行人,被分为三队,一队人数较少,刺杀鸿胪寺卿温庭春,一队二十人,刺杀梧桐巷梵音音,还有一队人数最多的……去了望归山的望归庄。”
裴宥倏然起身,袍袖拂落了手旁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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