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瞧着他一脸阴翳,尤其鼻梁上那颗小痣,冷得像要结冰了,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地将船靠了岸。
一靠岸裴宥就拽着温凝下船。
被外面的凉风一吹,温凝总算清醒一些,可意识回笼的第一反应是,下……下船了?焰火看了?
“焰火还没看呢!你带我去哪儿!”
反应过来的温凝开始挣扎。
京中少放焰火,嘉和帝主张勤俭,逢年过节有个灯会花展什么的已是极限,印象中上次看焰火还是九岁那年,皇后娘娘生辰,逢昭和公主及笄礼,京城大放过一次焰火。
那转瞬即逝的极致美,令温凝震撼了许久。
“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焰火呜呜呜……”
温凝有一些意识了,但到底还不是清醒的,只觉腿软,脑袋疼,还被人拽得踉踉跄跄,前方的路更是黑黢黢的,可怕得很,一边喊便一边呜咽起来。
裴宥也不知心中哪来那么大的火,他惯来不易怒,即便怒了,也极轻,很容易就能被他的理智压抑住。
可凡事碰上温凝,就有了不一样。
上次是得知她处处骗他,从头到尾糊弄他,他怒不可遏,所谓理智灰飞烟灭。
这次她仅凭三个字——“不喜欢”
。
不喜欢。
裴宥想起她吐出这三个字时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胸腔那把火便越烧越旺,根本无法遏制。
画舫是临停的,这个时辰,秦淮河正热闹的那一段自然还是灯火辉煌,可其他地方早已陷入沉睡。
裴宥拽着温凝在黑暗中穿街走巷,任由她在后叫喊挣扎,他只扣着她的手腕死死不放。
“裴恕之!你放开我!”
行到一处小巷口时,温凝大概又清醒了些,力气也回来一些,一个用力,竟然将裴宥的手挣脱了开去。
裴宥这才回头,胸口仍在起伏,眼底也仍旧罕见地烧着怒火,只是瞥见温凝泪眼朦胧的眸,蓦然怔住。
“你弄疼我了。”
酒后的声音,像是撒娇,尽管温凝其实是在控诉。
她低头揉自己的手腕,才发现不止是手腕被他捏得疼,中指上结痂没多久的烫伤,也在刚刚的拉扯中被撕开。
其实没多疼,可酒劲放大了情绪,她顿时委屈得泪水涟涟:“伤口又撕开了,都怪你。”
于是就这么奇妙的,裴宥刚刚还觉熊熊燃烧无法遏制的怒火,偃旗息鼓了。
他两步走到温凝身前,执起她那只手,借着月光瞧见那伤口,果真掉了痂皮,又露出殷红的血色来。
他蹙眉:“回驿馆上药。”
“不要!我要看焰火!”
“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焰火?”
“说好要看焰火的!”
“下次再看,先回去上药。”
“不要!没有下次了,你就是个骗子!”
裴宥沉眸盯着温凝,一见她眼底雾气蔼蔼,眸光迷蒙的样子,便知她仍未清醒。
温凝却瞧得出他不虞的神色,鼻尖一酸:“你还这么凶……”
一串眼泪又掉下来。
裴宥头疼地扶额。
今晚设计温凝醉酒,算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别哭了。”
哭得他心烦意乱。
温凝眨眨眼:“还是很凶……”
裴宥:“……”
缓缓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调:“别哭了。我们先回驿馆上药,我再带你出来看焰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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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凝转了转迟钝的大脑,可里面如有泥浆,令她无法思考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