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摩托的男生看了他一眼,好像也没流露出太大愧疚,把他引到前台的小木桌前,登记后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一粒白色的药片。
汤于彗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红景天,”
男生把药片塞到他的手心里,“不用担心,高反看起来吓人,但对年轻人影响不大,也就是不舒服一阵子。吃了以后如果还没好转,我再送你去医院吸氧。”
汤于彗心想,你既然知道我不舒服,不能把摩托骑得慢一点,或者直接开辆车来?
他看见院子里停了好几辆小汽车,还有一辆面包车,都是本地的牌照。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汤于彗是难受得不想说话,但男生就是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不是要在这里住一个多月?第一天就难受成这样要不要考虑买机票回去?”
汤于彗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瞬间就错觉自己感受到了一股恶劣。
两个反问听起来有点咄咄逼人,偏偏男生笑得干净又清冽,好像一副关心客人身体健康的合理样子。但汤于彗一向敏感,总觉得对方是个神色漠然的旁观者。
他被对方一脸阳光地笑得莫名其妙,心想,你不是客栈里的伙计?这样主动搞砸一个月的订单不会被老板骂死?
汤于彗说:“不用,缓一会儿就好了,不麻烦的话,能先带我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吗?”
这下男生没有再笑了,只是不再吭声地走过来,单手拎起汤于彗的箱子,把他带到木质的楼梯前,然后爬上二楼,在一个角落的房间前站定了。
汤于彗在头疼的间隙内打量了一下这个客栈,不得不说柯宁确实还是认了一点真,不是随便选的。
虽然是民宿,但客栈环境很好,中央有一个很大的花园,旁边有一块很小的区域搭了一个很不符合川西风格的葡萄架,刚长出嫩叶的藤条爬满了篱笆,奇异地在苍茫中框出一块小清新来。
二楼的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小阳台,房间的陈设朴质又干净,有一扇天窗斜斜地开在床的上方,房间内充盈着一股干燥饱和的木头味,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的蓝天和盘在山上的白云。
汤于彗的心情在吹到推开窗后的自然风后稍微好了一些,他掏出钱包,想要给男生接机的钱。
“算了,”
男生说,对汤于彗无所谓地笑了笑,“不欺负高反的人。”
汤于彗还想再说话,但男生已经打算告辞了:“不舒服就多休息会儿吧,反正你住这么长时间,既然不着急,多休息休息也无所谓。”
说完他就放下箱子转身准备出去了,还想帮汤于彗关上门。
但就在门缝快要合上的时候男生突然顿了一下,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重新把门推开:“忘了说,我叫康赭。这家客栈是我阿爸阿妈开的,但最近客人不多他们平时不怎么来。我也不怎么来,但你住这么久,他们就让我住过来看着,有事可以打我电话,不是你今天打的那个……”
康赭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妥协了一样无奈地重新走进房间内:“算了加个微信吧,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就问我,如果我很久没回,就打个语音过来。”
汤于彗还原地发懵地站着,康赭已经拿出手机调到二维码页面:“扫吧。”
汤于彗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拿出来扫了,在验证信息那里填了自己的名字发过去。
只听到叮的一声,好友请求通过了。
康赭好像终于完成任务了一样,舒了一口气,草草地说了一句:“嗯,那你先休息吧,有事找我就行。”
然后门就被彻底关上了。
汤于彗结束了颠簸后就觉得有点困,但不太想睡,拿起手机无聊地瞪着页面看了一会儿
——新联系人的头像糊成一团,细看好像是个羊,这是羊屁股?还挺不正经的。
名字倒是挺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康巴小王子。
汤于彗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痛心疾首了一会儿,想要改个备注。
刚刚忘了问他哪个“zhe”
了,这个字当名字还挺少见的,很难猜啊。
汤于彗在输入法里看了半晌,然后随意地打了一个“康锗”
上去,又感觉应该不是这个字。
他强迫症发作,瞪着眼看了一会儿,又换回了质朴且中二的小王子。
算了,太扎眼了,估计自己也不会记错。
奇怪的是,换完备注后,头疼带来的倦意像是一瞬间就蔓延了过来。
汤于彗本来没想睡觉,但是困意突然排山倒海。他像撑不住了一样躺倒在洁白柔软的床上,慢慢地沉入了他离开北京来到这个遥远土地上的,第一个梦乡。
在入睡前,汤于彗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就这么在床上睡着了?刚刚的两小时内,我是不是没想起来难过?
作者有话说:
1巩膜偏蓝有可能是缺铁,正常现象,不太健康但好看。婴儿巩膜比较薄,无法完全遮蔽色素膜的颜色,看起来就是浅蓝色的。
赤色
汤于彗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黄昏趋向暗淡,隐约可见几颗早亮的星缀在天幕上。
他的头疼缓解了不少,不知道是睡够了还是那一粒红景天起了作用。
汤于彗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他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觉得有点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穿着康赭的黑色羽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