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月,有一天老余应该拿到手的货品单上又少了一单。送货的散客一直没出现,而且联系不上。老余带着徐冬河和眼镜仔找上门。老余直接撬了锁。屋里如同石穴,散着一股满园子的葡萄一同腐烂般的臭气。
老余转头和眼镜仔说了声:“找熟悉的当差来,应该是人死了。”
他带着徐冬河走进去,侧卧地上,一个酒精中毒死掉的女人,皮肤已经肿胀得呈一种剔透状。她穿着睡裙。睡裙上、身体附近,全部是呕吐物。他们盯着地上的人看了会儿。老余笑了声说:“你还蛮镇定的啊。”
徐冬河后来回想,感觉自己只是忘记了要害怕。等到和李致知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什么都吃不下去。鼻腔里还都是那种不知道酵了多久的呕吐物的气味。
李致知问他怎么了。徐冬河抬眼,笑着摇摇头说:“就是没什么胃口。”
那堆呕吐物边上还躺着个婴孩。12o到场把孩子接走治疗后,孩子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一个多月后,由于联系不到生父,被送去了一间管理十分混乱的福利院。没有姓名,没有父母。
他的妈妈吞了让她带的那个货,结果也只是去买了一些昂贵的酒把自己喝死了。
后来,徐冬河和李致知去福利院看过一次那个小孩子。小孩已经一岁多快两岁,但是还不会讲话。李致知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小桥”
。他抓着小桥握着拳头的小手,说:“小桥不害怕。”
他们蹲在小桥身边,看他漫无目的地玩着玩具。天气已经渐渐凉起来。能闻到窗外飘进来一阵又冷又轻的桂花香气。徐冬河那天现原来这个世界上会有善良但是短命的父母,活着像是死了一样的父母,也会有不管不顾杳无音讯的父母。他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生下来的小孩,现在都在这里,待在一起,学习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第11章2o1o,草莓B(五)
徐冬河跟着老余和眼镜仔不久后,学会了抽烟。烟瘾不大。偶尔晚上大排档那边熟识的叔叔伯伯叫他一起抽,他就跟过去,一群人站在路口的垃圾箱边上边抽边闲谈。李致知看着他穿件黑白色校服外套,垂着眼睛默默听别人讲话,低头朝地上吐了口烟。
徐冬河坐回“阿伟鱼汤面”
,李致知把鼻子抵在他的袖子上闻了闻,嘟囔道:“不喜欢烟味,你臭掉了。”
徐冬河就把外套脱了。
虽然经常请掉晚自习,但是徐冬河该写的作业都还是会完成。他坐在“鱼汤面”
门口,就着头顶那颗钨丝灯泡做英语试卷。他问李致知作业写完没有。李致知不情不愿地从书包里扯出一张皱巴巴的试卷展平,在姓名栏歪歪扭扭地写“李致知”
。写完又开始点手机屏幕去了。
徐冬河没收了他的手机,押着他一题一题看过去。李致知上初中二年级,前面一整年不知道在干嘛,什么都没学过。他做着做着,歪到徐冬河身上打瞌睡。
夜宵摊一条街市声嬲嚷。徐冬河低头看着李致知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
老余有次说他们两个跟“买一送一”
似的,一个一米八的正装边上一定要搭个一米五的试用装一起出现。李致知不满地骂道:“谁一米五啊。”
老余低头点了下他的额头说:“你啊,试用装。”
但李致知就真的很喜欢黏着徐冬河。他和徐冬河窝在老余家沙上。李致知半个人在沙上,半个人坐在徐冬河腿上。徐冬河把他圈在自己臂弯里,两个人看着手机屏幕上他们的家到了秋季丰收的时节。
老余拍拍徐冬河说:“走了,眼镜仔在楼下。”
徐冬河站起身。老余又和李致知说:“照顾一下我姐。”
李致知趴在沙上举起手和他们挥了挥。
他们去一间城郊工厂送货。两个奢牌手提包。代工厂老板拿到手,过个几天市面上就能有几乎一模一样的仿版货出来。但那天老板看着货,一直说货品不对,感觉本身就是仿版货。
老余问他:“你是质疑我们还是质疑我老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