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的人皱了皱眉,萦绕在眉眼间的倦怠感,忽然间消失了。
“要怎么开口才好呢?我明明不是个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的人。
我的时间很宝贵,连多看别人一眼的空闲都没有。可你却很混账,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赖在我的脑子里不肯走……
感动吗?我跟你开玩笑的。
见你现在过得不错,我也能放心了。说来也遗憾,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们好像都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简单地、毫无负担地和对方见面。
你知道,我说的‘我们’,并不仅仅是指我和你,亦或是和我针锋相对的那一位。
我想说的,是我们连他的名字都无法随意提及的那个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没能阻止悲剧发生的我,也是加害者之一。当然,比起你们做的事情,我的‘卑鄙’显然不值一提。
我写这封信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怀旧,而是为了提醒你,永远不要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
永远不要忘记了,你们曾经‘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件事。”
月色稀薄、夜凉如水。
鄞谷枕着一只手躺在沙发上,另一只手举着已经被他读过无数次的信件。
每每看到末尾,他都不会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仿佛陷入了某种情绪漩涡,找不到出口,只能放任自己沉沦。
已经睡下的宫舜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他忽然摘下眼罩、掀开被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夺走了鄞谷手中的纸张。
“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你现在最好马上去客房睡觉。”
宫舜穿着一件深色睡袍,即便如此,说话的模样依然威风凛凛。
鄞谷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信的内容你也看了,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
“赫莉骂我的话,向来脏得很,我已经习惯了。”
宫舜坐下,倒了杯水,神情冷淡地继续道,“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杀人凶手,也不看看是谁最后拿走了实验数据,创造了所谓最接近人类的智能系统……我们要是杀了人,她也算吃了人血馒头,说到底,我们一群人都是共犯……”
银发的男人收回视线,闭着眼喃喃道:“我曾经也想为自己开脱,告诉自己,在科学这条道路上,任何的牺牲都是必要的……然而我之所以能说出这句话,是因为被牺牲的人并不是我……相比于怯懦的我而言,能够坦然地躺在实验台上,你和安森,都比我要更有勇气和担当……”
夜深人静,适合吐露心事,但显然困倦的贵公子并不想领情,“你要是问心有愧就和赫莉一样,也绞尽脑汁写一封匿名信吧,无论是夸奖我还是向我忏悔,我都很乐意收到……”
话题被宫舜巧妙地转移了,房间里的气氛也微微和缓一些。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话说,这次活动应该有人给你写匿名信吧?”
“你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隐约有种预感……应该会有人想见你……”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收到了。”
宫舜微微抬眸,看向鄞谷略显好奇的绿色眼睛,声音平静地说,“是文小姐寄来的,她说她就要结婚了,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