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业已惯成的味蕾明明白白告诉他,入口的东西难以下咽。
梅鹤庭面无表情。
抑或宣明珠还在同他闹别扭,用这种赌气的方式向他提醒她的存在
他越想越肯定,必是如此了。虽然成婚多年,她身上仍有许多抹不去的小女儿情态,他即使不赞成以私情影响公事,却也无法怪她。
毕竟她是那样在意自己。
近日忙着户部的贪墨大案,确实也冷落了她,连她逢五生辰宴的种种操持,都没顾得上过问。
梅鹤庭面色由阴转晴,囫囵吃完,心想今日可以早些退衙,正好还有一份礼物没送出手。
宣明珠见到后,必然便会高兴了。
早起没胃口,宣明珠只进了半碗藕粉莲子粥,服完药后胃里直闹腾。
泓儿瞧着心疼,端了一碟糖渍梅脯来,宣明珠勉强噙了一颗含在苦麻的舌蕾,也是于事无补。
歇息不一时,杨太医入府请脉,随行的还有尚药局前掌司林铉,以及一位专攻气血疑症的周太医。
林铉老先生已致仕多年,身着一件素青的衫褂,须皆霜白,此番是太医署为着长公主的病情,特意请他出山的。
患病之事,宣明珠已勒令所有知情人严禁外传。不仅因为家私,还因她手里掌着皇城北衙禁军兵符,同时遥领一成羽林军铁骑。
这两道兵权,是晋明帝山陵崩前留给她的护身符。
长公主虽久居内宅,不过问朝堂事,但要说长公主牵一而动朝堂全身,丝毫不为过。
自然,此事瞒谁也不能瞒着皇上,宣明珠表明会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上达天听,杨太医这才愿冒风险替她暂时守密。
三位医者卷袖净手,郑重其事地为长公主号脉。诊罢后互相对视,沉凝片刻,终究未置一词。
一直紧盯着三位太医神情变化的崔嬷嬷,当场堕了泪。
三位医术高的圣手共同复诊,是没有诊错的可能了。
宣明珠料到了这个情形,本没抱希望,便也谈不上多失望。
早在母后得病当年她便明白了,神医断生不断死,灵药救病难救命。
杨太医缓声道“既如此,殿下还照着前日仆开的方子按时用药。此药方是在当年太皇太后的治方上加以改良,当年此病无先例,所以难免有所阙漏,而今仆等商讨后稍加添减,或可为殿下延寿”
宣明珠直接问“多久”
杨太医低道“一载左右。”
宣明珠平静地点点头。一年时间,用来了却些遗憾,足够了。
派人将三位医官从府邸后门送出,宣明珠趁喝茶时,抿了一下唇瓣,略略带出些血色,抬起头对崔嬷嬷浅笑
“早起没吃什么,这会儿倒想嬷嬷做的水晶小饺的滋味了。”
崔嬷嬷忙不迭答应一声,揩了眼角去往厨房。
直至人影远了,宣明珠放下瓜棱小盏,将迎宵叫进来。
凤目敛起幽深的情绪,她一句句吩咐
“本宫的寿材可预备下了,棺,金丝楠木,椁,泰山汉柏。雕刻找上京最好的手艺师刻桃花连枝纹络,是否合礼制都不必理睬。这件事别教嬷嬷晓得,老人家经不住伤心。”
迎宵如坠冰窟。
长公主在为自己备棺。
迎宵是暗卫,不同于泓儿和澄儿她们在内宅贴身侍候的,不禁疑惑驸马在何处
此时最应陪在长公主身边,给予殿下依靠和安慰的人,不正是驸马爷吗。平素驸马惯做甩手掌柜也罢了,可如今他如何忍心让长公主独自经手此事
迎宵越想越替殿下不值,若非长公主让她下去准备车舆,只怕就要洒泪当场。
宣明珠倒没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