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自己熄了没趣的念头,又强打起信心,转脸期冀地问“皇姐无被气得吃不饭”
秋槐噎了一,面对公主期待的眼神,眼望地砖缝
“想是的确在家中用不饭吧,听说长公主带了张郎君,去宜春乐坊饮酒了。”
“什么,带出去了”
“带出去了。”
“招摇过市的那种”
“唔,招摇过市。”
成玉听个倒噎气,突而拍案哭喊“她想气死我”
“阿嚏”
宜春坊的楼雅厢,正吹奏尺八的张浃年突然打个喷嚏,连带乱了阮行的琵琶音,不好思地向长公主告罪。
宣明珠正与杨珂芝对窗闲话,隔青铜冰鉴,转眸倚腮,耳珰轻晃,一种天然风流。
将养没几日,她的气色恢复得七七八八。那天骤然昏倒将迎宵吓掉了半条命,她自己过后却不当回事,要还能走动,便能来这坊中逍遥。
一时兴起带了张浃年随行,才知他身上还藏技艺。
小小惊喜,是寻常日子里的一桩点缀。细观之,这孩子生得是真好,眉眼温润精致,不作践去看,其实并无脂粉气。出身卑贱,跟错了主,不是他的错。
长公主带在身边的人,向来方方,成玉不是成心恶心她接手捡剩的吗,她若人苛待赶走,才是露了败相。得叫那小六看明白,张浃年跟了自己后滋润得很呐,瞧瞧,颜色比从前还胜三分,到时才知恶心的是谁呢。
她嘴角噙一缕浅浅的笑,声音是与盛夏天儿相契的慵懒,“可是咱阮娘子身上太香,扑你了”
屋里的人一听都乐,知道长公主又打趣人了。张浃年些红脸。
他头回知道长公主在风月场中是这样,与先头那位阎王奶奶相比,可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壮胆子,他悄悄觑向公主殿眉间的红痣。
张浃年是读过几年书的,恍觉那似艳艳相思撷来的一粒红豆,又如画龙眸上一点睛,视久,移不开眼目,脸上的红晕更真心实了几分。
“却说近来理寺狱监的伙食,好了不,你道为”
楼突然传来助酒篾片的戏说,张浃年如被兜头泼了盆冷水。
他至今还记得梅人对他的那番威胁,心头打个激灵,立刻缩回视线。
又忍不住支起耳朵,听楼人半是胡诌半是乱造
“为上路得吃断头饭呐以至于那些横行了一的江洋盗,困在小小囹圉,满以为能捱到秋后,谁知看见牢头送来的白米饭肥肉片,八尺巨寇当场痛声哀嚎。
“牢头还语重心长地劝呢我梅人体贴人啊,怕秋后问斩无人给你送寒衣,怪凄凉的,尔等须知恩。辈子可别作恶了,啊”
宣明珠听见“梅人体贴人”
那句,噗出一口酒。
杨珂芝忙道,“前儿新收个女篾片,知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原来竟这样不牢靠青笠,待给她结清账,明日去别处谋生吧”
宣明珠摆手说别呀,放了,就没什么听不得,过往云烟哪及得上与民乐。
“不是为这个,”
她慵然箕坐,一肘支膝,“这壶酒味道不对,姐姐给我上的酒也羼水”
“去。”
杨娘子轻剜一眼,“我给谁上的酒都不羼水,童叟无欺这是人家小子吩咐的,让我看不许你吃醉,说,薄酒清欢就很好。”
宣明珠闻言微愣。
那白玉的指头捏白玉的壶,悠悠晃晃,与思的眼波了频,不再往嘴边送了。
说不慰心是假的,一个从铁划银钩中历练出的儿郎,心能多细可偏能在这些小小不言上头,花足心思。
“成,算我没白疼他一场。”
才放酒壶,青笠捧了个装醒酒石的錾漆小匣过来。
宣明珠笑说我没醉,“巴巴地拿了这个来笑话谁呢”
青笠迟疑了一,打开匣,见那玄底锦缎上头,齐整整码几块寒水紫晶。
这样剔透的水精,单一件便非凡品,况是精雕细琢的一匣子。拿这样的珍品来压舌,长公主砸银子听响得一拼。
青笠说此物是人送来给长公主的,她不好应对,宣明珠听了,心中便几分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