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怕,”
他看到她的表情不对,连忙倾身向前,缓声解释,“长生不会伤害殿下的,只不过是梦境相通”
“只不过是”
宣明珠抬眼轻笑一声,“好轻描淡写啊,只不过是我在你的梦里口不能言,动弹不得,跑也跑不掉,醒也醒不来,由着你胡作非为我问你,南下船上,是不是你”
她问到最后,眉梢都凌厉起来,梅长生无色的唇嗫嚅两下,“是。”
宣明珠手指抠住桌角,指贝泛出苍凉的白,“汝州行宫,是不是你”
她本是一点就通的玲珑心肝,那些旧梦,原本便令她难解,在意琢磨了好久,因想不通一时搁浅,此时连本带利,通通串了起来。
梅长生又应一个是。
他看起来太过无害孱弱了,可宣明珠目视灯影下那张干净如玉的脸,忽然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怎么能白日信誓旦旦说着此情已经放下,夜梦里却一遍遍凶狠地吻她,怎么能白日做全为臣的礼节,夜里却绑她在身下一场场地缠绵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一步步设计我,让我梦见你,让我忘不掉你,让我疑心自己对你还留有余情”
宣明珠战栗起身,失手拂落桌边的茶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是的。”
他的心都似被她摔碎了,惶急起身握住她的手,指天誓,“醋醋信我,我绝不曾以此控制你心神,我我如何能够做到,我连自己的梦都控制不住啊。”
如果真能步步为营,又怎会是现今局面。
他对法染放狠说,为了得到她可以不择手段,又何曾当真舍得。
“不能自控。”
宣明珠重复这几个字,忆起这些日子她感到的另一种异样,抽出微颤的手问“那么你在梦里对我的那种狂欲,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眼眶有些红,此前她便隐隐觉得奇怪,梅鹤庭怎会突然从一个清冷寡欲的人,转变得浪荡如此。
只因帷幄事羞,她也贪了这欢愉,所以无从深思。
只要他说这是分离之后才有的转变,她闭了一下眼,压制着某种不安的预感想,只要他这么说,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然后便听他道“我对你的那种心思,从新婚夜起,从未断绝。”
宣明珠陡然抬头,对上一双红得疼的眼睛。
一个漩涡,接着另一个漩涡,七年的旧伤疤,要揭,就是连皮带肉扯起一大片溃烂的腐肉。
可是,事已至此,梅长生几乎带着自暴自弃,目光生疼地望着她,“只是那些说不得的念头,过激过歧,不甚同常态。
“我怕玷污、怕伤害国朝的长公主殿下,深知自己一旦开这个头便不可收,故尔一直压抑。
“我想要你。醋醋,但我不敢多看你。”
宣明珠笑着淌下两行清泪。
“七年”
“七年。”
梅长生不知自己是怎么吐露出这些话的,他埋藏在身底最隐蔽的腌臜,连他的生身父母都不曾知,藏了七年,终于对她说出,有一种削骨削肉的痛与快。
然后,他看到一颗接一颗的泪珠子砸上她的裘绒,濡成一个又一个空洞的浅涡。
“你别哭”
他捧住她的脸,矮着身,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哭。”
奇怪呀,宣明珠如堕梦中,她明明一直把守自己的心的,她明明已告诫自己,不会再对任何男人掏心伤肺,为什么还会哭呢。
是不是因为她突然觉,自以为还遗存些纯真与美好的七年婚姻,其实是一场如梦的幻觉
她决意休夫时心肠的痛切,虽难捱,至少认为那痛是真的。可今日她骤然得知,原来连她的心如死灰,都未找准矢的。
假的,都是假的
好一场滑天下之大稽
她主动了七年,他现在说,其实他的心一直爱她。
他连她喜欢什么花色都不知道,却说,是因为要压抑自己,不敢在她身上投注太多视线。
他冷淡她,却说,是因为爱得她太深,怕伤害她
“你不觉得自己好笑吗”
宣明珠咬牙推开他,梅长生皱眉闷哼一声,听她泣声道“怪不得,你说要重新开始。我是个傻子,我还在想,你从前是对我关心不够,你改过了,那么我也许可以和现在的你试一试。
“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一直在伪装自己,你让我如何面对过去那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