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奉上茶来,裴琮之端起,却没喝,指腹慢慢摩挲着手里的青釉哥窑茶盏,声音低沉,“母亲当知儿子的心意。”
江婉听了冷哼一声,“我能知晓你什么心意?”
她偏要装聋作哑,裴琮之也没揭穿,只是淡淡道:“母亲想必已经知晓,子萋妹妹的婚事要定了,是嫁去东宫做太子良娣。”
他抬起平静无波的眼看江婉,“只是不知,望安寺里的那位可知晓?他毕竟是妹妹的生父,于情于理,母亲也该告知他才是。”
江婉的脸色一点一点崩塌,变得狰狞,“你拿她要挟于我?”
“儿子不敢。”
裴琮之神情仍是淡淡,“但若是母亲不让儿子称心如意,那儿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就不得而知了。”
他明目张胆地要挟她。
裴琮之手上有的是她的把柄。与人私通,并苟且生下一个孩子,将她养在了承平侯府名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江婉受他要挟,气极反笑,“你果然同你那卑鄙的父亲一样可耻……”
裴煜当年设计陷害,毁了她清白,强逼着她下嫁于他。
如今他的儿子同他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亦是不择手段,强取豪夺。
事到如今,江婉不免“好心”
提醒裴琮之,“沈家那丫头看着与你亲近,实则心里怕极了你。你这样苦心算计她,往后要是叫她知晓,指不定心里有多恨你。你千万要小心,她未必不是下一个我。”
“母亲放心。”
裴琮之起身,拂袖离去,只淡淡丢下一句话,“我不会是父亲,她也永远不会是母亲。”
身后,女贞子树簌簌作响,隐约传来江婉痛苦掩面的哭泣声。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活得畅快如意。
沈清棠夜里就寝,想起白日里落月说的那句话,也提着心,惴惴不安,“他将落月放在我身边,究竟存的是什么心呢?”
十斋日还未到,燕城先带来了好消息——他的母亲,平南王妃已经自南境回京,不过几日便到上京。
燕城看着沈清棠,眼里都是欢喜不过的笑意,“清棠妹妹,待我母妃回了京,我便立刻让她来承平侯府提亲。”
“哥哥胡说什么。”
姑娘脸都羞红了,咬着唇嗔他,“谁说要嫁你了,羞不羞?”
他按捺不住去牵她的手,将她轻轻搂进怀里,笃定道:“妹妹现在便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我是定要将妹妹娶回家的。”
她声音轻轻,亦抬起素手回抱他,“我等哥哥来娶我。”
事情却并没有两人想的那般顺利。
先是望安寺。
十斋日那日,沈清棠跟着裴老夫人和江婉去香山拜佛,未料江婉却突生头疾,疼痛不能自理,大夫来瞧也不见好。她身边的老嬷嬷最是衷心,三步一叩首去佛祖面前发愿,求得一支签文来。
却是个下下签。
裴老夫人迷信深重,拿着签文去解,得了个“诸事不宜,命里相克”
的说法来。
起初裴老夫人不明白,还是一旁的张嬷嬷低声提醒,“诸事不宜,说的可是今日老夫人要将沈姑娘记在夫人名下一事?命里相克,可是说夫人与沈姑娘命里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