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明知得罪闻端后果难以预料,却必须寸步不让,否则一日退让,以后就是日日退让,他已经退了这么多年,不能再——
谢桐开口说:“朕……”
闻端却忽然同时出声:“圣上临朝,刘黔等人确实应该将近日要事再禀报一遍,圣上若是执意要罚,臣等遵旨便是。”
“只是圣上亲理政事不久,此时不应在明面上结怨。”
闻端说:“臣方才在案前替圣上拟好了处罚的旨意,圣上若觉得没问题,在末尾处加盖玉玺印,再令人取走就行了。”
谢桐怔了怔,一时间不知他是何意。
闻端的眸子是纯粹的墨黑,一点杂色也没有,更难在其中探寻显露出的情绪。
在谢桐不解地看向他时,闻端低下眼,神情不变,微微对谢桐一礼,而后道:“臣告退。”
“圣上若是住寝殿不惯,难以入眠,可回臣的府邸休息。”
临出门前,闻端突然又嗓音淡淡道:“圣上还是太子时的居所,臣给您留着。”
谢桐立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拒绝道:“朕如今已有寝宫,不劳烦老师了。”
闻端离开后,谢桐踱步到御案后,果然瞧见右手边整整齐齐放着三卷明黄的圣旨卷轴。
一一打开后,谢桐蹙了下眉。
闻端确实已经帮他拟好了旨意,字字句句都和谢桐朝上所言的一致,并没有私自给工部尚书刘黔等人减免处罚。
这是什么意思?
谢桐手指抚着明黄卷轴,感到十分困惑。
闻端的亲笔字如其人,字字铁画银钩,如龙蛇飞动,气势透过纸背扑面而来,非常具有辨识度。
若是刘黔等人领了这圣旨,自然能得知是闻端亲笔写就……
思及此,谢桐抚着圣旨的指尖一顿。
那这责罚的旨意,就不仅是自己的意思,甚至也是闻端默许的。
这封圣旨到了工部尚书等人手里,他们就会知道,闻端是同意自己今天早上当众下的旨意的。
这样的话,刘黔等人即便有怨,也不敢再寻由头发作。
谢桐轻轻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拧起眉心。
闻端早就知道自己会坚持己见,又何必在刚刚说那么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谢桐捏着圣旨,十分恼怒地心想,或许是看自己新帝登基,春风得意,故意过来给人添点不痛快……
下一刻,御书房外,罗太监尖着嗓子传话:“圣上,简相、林将军求见。”
闻端坐着轿回府。
朝廷上下,只有闻端有乘轿出入宫内外的权利,这是闻端掌权时的老规矩,谢桐登基后,似乎是忘了收回这项特权。
轿夫脚力沉稳,轿辇几乎不见晃动,闻端神色散漫倚在其中,半晌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