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安嬷嬷已将热水打好,端至厅中:“姑娘先擦把脸吧,一会儿再换身干爽的衣衫,别冻着了。”
沈鸢接过热乎乎的帕子:“多谢嬷嬷。”
“姑娘同老奴还谈什么谢,”
安嬷嬷接过沈鸢递回的帕子,浸入热水中,压抑在心头许久的话,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老奴僭越,想同姑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卖画不是长久之计,姑娘合该为自己的前程和安危考虑啊!”
“先前,三皇子已派人来过,不知姑娘……”
“嬷嬷,”
沈鸢出言打断,“还没到那份上。”
提起三皇子,那可又是一桩陈年旧事了。两年前,若没有圣上突如其来的那道赐婚圣旨,姑娘如今大概已经嫁入三皇子府中了。三皇子虽是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好歹是皇子的身份,若想护着姑娘那也是绰绰有余。但无奈,小主子宁可搬出镇北大将军未婚妻的名号护着自己,也不愿跟三皇子派来的人躲到城外暂避风头。
安嬷嬷知道小主子是个有主意的,可即便如此,她老婆子还是止不住的操心:“姑娘,真到那份上,可就……唉!”
沈鸢低头,自嘲一笑。
若只是她一人,寻三皇子庇护也好,逃离京城也罢,她便都认了。但眼下,父亲和弟弟尚在狱中,给沈家定罪的旨意也未下,叫她就此认命,又怎么会服?
屋外雨势渐大,雨声簌簌扑在窗棂之上,勾起沈鸢的思绪。
那日禁卫上门搜查之时,在父亲的书房中搜到半本残缺不全的账簿,其中记录了部分银两的往来,以及官员名姓,账簿虽不完整,却足以令宣文帝震怒。细查之下,更是牵扯出户部多人,宣文帝怒极,下旨彻查此事。
沈鸢心里清楚,单凭半本残缺不全的账簿,不足以定户部尚书之罪责。只是眼下崔默逃了,账簿又确实是从沈府书房搜出的,北疆战事刚平,民心军心皆需要安抚,宣文帝并非昏庸无用,也并非胡作非为,这么做的目的,无疑是为了摆明自己的态度。
大周重文轻武,已多年未出过骁勇善战的武将了。两年前,北狄来犯,北地风雨飘摇,百姓水深火热,京中又挑不出能领兵统帅的将领,若非当时卫驰自请领兵北上,如今的北疆,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
军饷一事,并非由父亲直接经手,且那半本账簿疑点重重,账簿上的字迹明显不是父亲所书,但账簿上的官员名称、银两数目皆无差错,还有一早出逃的户部侍郎崔默……
沈府被抄,却全然寻不见那三十万两白银的下落,大周本就国库空虚,又逢战事突起,宣文帝也急着找到银两,充沛国库,也是因为如此,父亲虽被关押在大理寺狱,但定罪的旨意却迟迟未下。
此案扑朔迷离且和镇北军有关,而今镇北军即将凯旋,案件必会加紧审理,不论外界传言如何,只要给沈家定罪的旨意一日未下,此案,便能有转圜的余地。
屋中阒寂无声,盆中热水氤氲起蒙蒙水气,屋外雨势渐大,雨点簌簌扑在窗棂上,衬得沈鸢的说话声音却异常坚定沉着:“嬷嬷简单收拾一下,今夜,我们便搬去将军府。”
“今夜?将军府?”
安嬷嬷布满皱纹的双眼瞪大,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今日我外出时,听闻明日便是镇北大将军凯旋之日。”
窗外起了风,伴着渐大的秋雨,愈显寒凉,安嬷嬷先是愣了一下,半晌之后才缓缓回过神来,安嬷嬷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其实,她早该想到,姑娘会有此打算。
半个多月前,前来小院寻衅滋事之人众多,污言秽语、威逼利诱,皆是觊觎小主子的美色。当时为了将闹事之人打干净,沈鸢便向安嬷嬷出了这个主意,搬出镇北大将军未婚妻的名号,将人赶走。安嬷嬷依言照做,果真见效。
可那不过只是权宜之计,以沈家如今的境况,姑娘在上门去寻那位卫将军,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正妻的身份自是不要想了,沈府被抄,同那位卫将军多少有些关系,他对姑娘会是个什么态度,还真叫人摸不透。
妾氏?外室?又或者是,直接将人拒之门外?安嬷嬷真有些不敢往下想。镇北将军主帅固然威风,但却是个靠不住的,在她老婆子看来,三皇子才是能给姑娘依靠的。可她也清楚,姑娘虽生得一副弱质芊芊的娇柔样貌,实则心里是个有主意的,自小她打定主意的事情,怕是难以轻易改变,再劝也是无用。
“姑娘……可想好了?”
半晌之后,安嬷嬷方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大有种视死如归的味道。
沈鸢点头,眼神明亮且坚定:“想好了,今晚就去将军府。”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撒花花~
本文存稿充足,可放心入坑,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