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稍快,约莫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待到空旷少人之处,段奚才将步子放缓下来,而后在一处营帐外停下。沈鸢随之驻足,帐外守卫见到段奚主动让行,段奚上前掀起营帘,侧身给沈鸢让出条道来:“姑娘里边请。”
沈鸢低头步入帐中,甫一入内,未及抬头,她便已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面上蒙着黑纱,若非如此,恐怕那血腥味更重。
进来之前,虽已有心理准备,但头一次见这样血淋淋的场景,自是难以适应。沈鸢捏紧双手,屏住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沈鸢抬头环视四周,只见帐中一角处,地上倒着一人,奄奄一息地闭着眼,身上衣服已被打烂,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守卫见段奚带人进来,一盆冷水浇下,直将地上晕倒之人浇醒过来。
“若想活命,好好说话。”
沈鸢还是头一次见此情景,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身影,只觉满心畏惧,腿脚软,不知是不是昨夜酒劲未消,此刻只觉胸口一阵闷,恶心反胃。
她忙侧过头去,捂嘴干呕了一声。
段奚这才察觉殪崋身边之人异样,他们早已习惯见此场景,沙场征战,比这骇人数倍的场景他们都习以为常。也是没料到画师竟是位姑娘,见此场景心有不适实数正常:“末将唐突,姑娘先稍作休息吧。”
这是卫驰所托之事,她必得办好,沈鸢强忍下心头不适,刚想开口道“无事”
,眼角瞥见身后帐帘处卫驰躬身入内的身影,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卫驰刚在外头巡视完士兵操练,本想直接返回主帐,但看到段奚往营外快步走去的身影时,还是犹豫了一瞬,之后便鬼使神差地转了方向,来了这里。
昨夜,段奚将在晖安巷所擒人带了回来,严加拷问之下终是问出些东西来,只是段奚直言,需要一位画师帮忙画像,最好是上回那位。卫驰犹豫之后,还是点头应下此事。接连折损两人,对方必有察觉,为争取时间,他立即派人回府接沈鸢来此,又叫段奚亲自接应。
没想甫一入内,便见到沈鸢捂嘴干呕的样子。
他果然高看了她,到底只是娇滴滴的弱女子,卫驰心想。
念头刚起,便又看见沈鸢红着双眼,站直了身子。
“将军勿怪,只是昨夜没休息好,有些头晕而已,”
沈鸢将目光落在帐中另一角的长桌之上,上边已备好纸墨,“眼下已是无碍,可立时提笔作画。”
段奚也留意到大将军入内,本想先回头问安,却见其已躬身步出账外,只收回视线,转头对沈鸢应了声“好”
。
卫驰站在帐外,却也没走。
方才见她披着那件玄色大氅,明明神色严肃认真,却不禁让他想起那日在书房时,她一脸“小人得志”
的模样,还有她每每见他时,语调轻柔唤他的那一声“将军……”
卫驰将手抵在腰间佩剑上,想起方才她在帐中似乎也是这么称呼段奚的。军中皆为武将,难不成她但凡见着个身穿铠甲的,都叫人将军?
嘴角莫名牵了一下,卫驰忽觉好笑,不过称呼而已,叫什么还不都是一样。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卫驰:不过称呼而已,叫什么还不都是一样。
以后的卫驰:将军和夫君,怎么可能一样!
第15章 ◎将军可否赠阿鸢一物?◎
营帐内,沈鸢已调整好心态,端坐在长桌前,执笔作画。
依照那人描述,沈鸢很快将人像的大致结构勾勒出来,和上回作画时的情况相类似,画像所画之人每次都已兜帽掩去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也正如她先前所言,寻人画像中,最直观最重要的便是眼睛,即便那人已兜帽遮面,但若仔细描绘双眼,也一样能起到寻人的效果。
沈鸢将主要笔墨都花在描绘双眼之上,好在供述之人观察细微,且那人左眼眉尾处,有一颗痣,这样明显的特征,这样明显的特征,对寻人画像来说,可谓十分重要。
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沈鸢便已将人像画出。段奚将画像拿至案犯面前,本想问其是否相似,然话未问出,看见对方面上惊异神情,心中便已有了定数。这位姑娘的画技他先前已领教过一次了,他信得过,再加上看见对方神情,段奚没再多问,只将画像收好,而后领着人步出帐中。
帐帘掀起,寒凉北风扑面而来。
沈鸢这会儿却不觉得凉,只觉帐外的新鲜空气令她浑身舒适不少。她将面上黑纱稍扯下一些,露出小巧鼻尖,呼吸着帐外的新鲜空气,待胸口的闷气消散大半之后,方才看见站在帐外一角的卫驰。
卫驰自然察觉到她投向自己的目光,他侧头过来,与她视线触了一瞬,复又很快移开。
“禀大将军,画已完成。”
段奚上前抱拳行了个军礼。
卫驰颔,面上没什么表情:“送她回去。”
段奚怔了一下,只因留意到大将军方才看向沈姑娘的那一眼,总觉得其中暗含深意。
找画师画人像这样的小事,本犯不着大将军亲自前来,然将军却在帐外等候许久,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送她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