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眨眼间,一头浓密的发顶钻来,又快速撤回原位。
她回过神低头看,手里的烤肉又没了。
“刚吃太快,没尝出来,再怀念一下。你不介意吧?”
蓝延一脸理直气壮。
“……”
不是,平时看着挺沉稳成熟的人,怎么到了吃肉这茬,就变得如此幼稚。
林染的无语还没结束,甄专壹错愕的尖叫来了。
“老大,你刚吃了啥?五花肉?你不是最讨厌那种油腻腻的肥肉了吗?”
蓝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配生菜,解腻。”
“哦,那我也试试。”
甄专壹自顾自包了一个塞满嘴,手舞足蹈着喊好吃。
周和煦看向蓝延,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两秒,又心照不宣地错开,谁都没深究。
林染一心沉醉于生菜包肉,也没留意到那掀起又回落的暗潮。
片刻的沉寂被甄专壹的开饭高音给打破,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火锅。
酒过三巡,蓝延自斟一杯,举起敬大家,“感谢各位,不离不弃。”
“东安馆,屹立不倒!”
“蓝夹缬文创,大杀四方。”
“蓝夹缬的明天,会更好。”
“年年岁岁,有今朝。”
众人举杯,纷纷抒发美好祝愿。
瓷杯相碰,撞出清脆的梦想回音。
氤氲热气,熏得每个人面色红润醉意浓。
陈墨义的生物钟如他这人,一板一眼极其规律,到点就准时回家睡觉去了。
不胜酒力的李萌萌,壮胆抿了几口杨梅酒,已经躺倒在屋里的沙发上。
周和煦被甄专壹缠着请教烤生蚝大法,哥俩好着一杯接一杯,差不多双双趴倒在桌。
蓝延两颊微红,单手支着额角,坐在酒桌旁闭眼休憩,估计也醉得差不多了。
唯有林染独醒,细声踱步在夜幕下,欣赏狂欢席卷而过后,留下的满院清冷孤寂。
银灰月光为青山远黛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蜿蜒的山路通向何方。
秋夜凉风吹散了她的酒气,混沌的大脑也回归清明,心底发酵的压力一如这染了灰蓝的云团,随风左右漂浮迁徙,一如她举棋不定的抉择。
蓝延倾尽所有,保下了东安民艺博物馆,不成功便成仁。
众人为此狂欢庆贺,满怀着希冀,等着去拥抱蓝夹缬的明天。
突然间,她要拿出手的方案,不再只是一份简单的图文,一个纯粹的产品,而是承托了厚重的期许。
但蓝夹缬的明天一定是美好的吗?
她不敢打包票。
之前她做过不少非遗文创品,确实有销量不错的品,但大多数还没泛起水花就沉底了。
不止是她经手的如此,准确来说,市场就是如此。
当众人知晓某个品爆火出圈时,大家只看到了一炮而红的结果,却不知在这枪炮打响前,堆叠了多少炮灰的尸骨。
那是靠成千上万次试验,砸出来的成功。
这是光靠一腔赤诚和热爱,所难以企及的彼岸,还需要雄厚的资金、丰富的资源和推广的人脉来搭载那座方舟。
许是对蓝夹缬产生了别样的情感联结,许是有了关心则乱的顾忌,她心里酝酿着的那个方向,像笼罩在迷雾里的无数条深径,她不敢轻易迈出定生死的那一步。
尤其是在亲身经历了染料提取环节后,她愈发觉得原先的她太异想天开了
提取天然染料,还只是蓝夹缬技艺中最基础的一环,就已经如此费时费力,不敢想象后面的工序会是怎样的精湛复杂。
她提出的玩具,比如水果切切乐,五彩缤纷,对于现代机器印染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但放到古老的蓝夹缬技艺上,光是不同颜色的天然染料提取就困难重重了,根本没法达到大批量产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