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连棋子都不配当的家伙,变成了下棋人。
——但偶尔的偶尔,比如现在,他还是会有点感到一种暴怒:如果我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为什么命运如此愚蠢,总是让那些只知享乐和为所欲为的人拥有最非凡的才华。
我会,直接杀掉你,五条悟。根本不用机关算尽、费尽心机,忍受你的所有这些,因为强大而肆意妄为、随便侵毁他人心血的行为。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你们请自便。”
在咒灵们商讨下一步干嘛的嚷嚷声中,他平复心情,又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无论如何封印五条悟算是暂时完成了,虽然时间上出了点差错,但一切依然算是在他的控制之内。他会想到办法来救观南镜出来的,五条悟肯定不会杀掉他,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些别的什么……离间他们骨肉亲情的事。
那倒是比杀掉观南镜还糟糕的情况,他用手撑住脸,眼睛暗沉下来。
“可以请您不要再握着我的手了吗?”
狱门疆内,观南镜正一边细致地用咒力造一个舒服点的房子出来:要双人间,不知道能不能变出食物来,也不知道他们虽然不会死但会不会饿,但总之也留个厨房的位置,然后是客厅……一边第不知道多少次无奈地被银发男人吸引走注意力。
“怎么样呢,有想起来一点吗?”
对方倒挺开心的,眼罩下的嘴唇翘起来,嘻嘻哈哈地晃着他的手说:“我们以前经常这样哦。”
观南镜看了他一会儿,抽回手藏在身后,笃定道:“说谎。”
“真是的,怎么还是这么不好骗。”
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脸:“……啊,对了,那里我想要一把巴塞罗那椅可以吗,就是那种有脚踏的,对对对——太棒了!镜的能力真是太棒了!”
观南镜:……
他确信自己从前认识他了,因为如果换成是别人在这么戏弄他,他现在一定已经和对方打了三百回合了;如果是羂索敢乱闹,那更是“尸体在说话”
。但五条悟这么做,他竟然挺心平气和的,还按照对方的描述把沙发又改了改。
“这样好了吗?”
对方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上面,观南镜的手从椅背上抽开,让咒力维持住现有状态,按了按弹软程度,确认真皮的手感就要挪开,然后他的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
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的过界,五条悟下一秒就规矩到简直可以说是绅士地从怀里掏出手帕放到扶手上,再托起他的手放到手帕上,从自己的中指上拔下了那枚戒指,温柔地说:“就说镜是笨蛋,我要是不给你的话,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要回去?”
他的眼睛,某一只。
“一直在替你保管,该还给你了。看到这个,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观南镜的指尖颤了颤,垂下睫毛看着对方缓缓把戒指套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嗯?左手的无名指上?
“五条先生!”
他终于有点受不了这种戏弄,无可奈何地抢过戒指,背对他坐到地毯上表达抗|议。对方躺回椅子里放声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却变成了捂着脸说:“别那么叫我,镜。”
“嗯?”
观南镜随口应付着,仔仔细细地打量眼珠。它和心脏完全不一样,脱离身体时显然已死去,被封在了宝石中。
看起来很美,栩栩如生,仿佛仍然活着,但确实已经干涸得不能再干涸了,诅咒萦绕,恶毒得很,如果不进行抵抗,盯着它看还会产生很多幻觉。
没必要也不可能拆出来再放回眼眶里。
“‘悟’,你以前都是叫我名字的。”
五条悟没起身,也没在盯着他看,却垂下一只手偷偷卷他的头发,像一只手段丰富的猫:“先从称谓开始回忆吧?”
“又骗人。”
观南镜不想把自己的眼睛戴到手指上,于是只收进口袋里:“你说你是我的学长……那我只会叫你‘前辈’才对。”
“前辈……”
这个词脱口而出时,他却是自己先愣住了,把字眼像怪味的糖一样放在嘴里,翻来覆去地,不知道是在逃避味道,还是在细细品尝它,失神地来回呢喃。
想要顺着这种感觉,找到迷雾重重的源头:“……前辈。”
“嗯。”
五条悟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耳垂,轻声应:“我在哦。”
06年的早春比往常要更冷。五条悟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终于在山里找到观南镜的那个漆黑的凌晨实在是冰冷刺骨,冷到他不得不一直在增加咒力输出,来抵抗寒冷,保持体温。
在他身边的夏油杰在用一只小小的喷火咒灵取暖,此时也很体贴地挪到了两人中间让他蹭蹭暖气,嘴上却不饶人地嘲笑他:“至于吗?我们又不是在北极,这么点风冻得你。”
“你他爹有本事把咒灵收回去再说……”
他们俩就这么一路骂骂咧咧上了山,在日出前才爬到顶,爬到顶才明白了为什么在山脚下时连六眼都看不到那座任务书标注出的寺庙在哪儿,害得他们不得不慎之又慎地靠腿走——这座山已经塌陷了一半。
所以准确来说他们爬上的也是山的一半。
另一半正好在背面,已经深深嵌入在了地面深处。随着初升的太阳,可能是最后施放结界的诅咒师撤离或没命了,完整的情况才终于暴露出来,石头破败,在三分之二的高度能看到坍塌的庙宇和大片大片血迹,腥气仿佛都扑到这里来,整一个地狱图景。
作为目前咒术界最年轻、也最有天资的两个一级咒术师,五条悟和夏油杰搭档的一年来已经处理了八起特级案件,但这个场面还是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每一起都更夸张——那些毕竟是充满破坏欲的咒灵干的,这一次却和咒灵无关,是人类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