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疼,却没有出一声呜咽,在意识模糊中安静的落泪,这幅模样如果被有心人看见,只会觉得她乖巧的惹人怜。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有人在帮她擦眼泪,动作轻柔的,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冷香,飘进她的鼻尖。
淡淡的气味,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头上的疼痛,被这股气息安抚了。
肖逸文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年鹤声完好无损的坐在病床前,无语道:“搞乜,吴叔讲你来医院,我还以为你出乜事了!”
(搞什么,吴叔说你来医院,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年鹤声示意他噤声,肖逸文这才注意到病床上躺着的人。
第一眼就看见颜以沐那张格外漂亮的脸,长卷铺开披散在枕头上,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跟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过目不忘。
肖逸文饶有兴致的说:“呢唔系证件照上嘅妹妹仔咩?你点把人弄到医院来了?”
(这不是证件照上的妹妹吗?你怎么把人弄医院来了)
“有人堵我,她替我受伤。”
年鹤声言简意赅,声线比平时压低了几度。
肖逸文听完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有人敢不知死活的堵年鹤声,还是惊讶既然会有人想要保护年鹤声。
“她唔知你学拳击嘅?”
(她不知道你学拳击的) 医生拿着检测报告来到病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患者有轻微的脑震荡,头上的伤口如果患者醒来后觉得太疼,可以冰敷镇痛,外敷和内用药过一会儿会由护士送来……”
昏睡中的少女睫毛忽然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眼,面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
她看见了穿白大褂的医生,不认识的黑皮肤男生,和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
有些眼熟的男生问她:“感觉怎么样?”
颜以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个男生的脸好几秒,“……敦莲寺?”
年鹤声一愣,肖逸文连忙把后面的医生拉过来,“完了,这个妹妹仔都认不清人了,你快来看看是不是失忆了!”
“你看清楚。”
年鹤声忽然俯身,两手撑在她的枕头边,以一种极近的距离,把脸凑到她面前,“我是谁?”
掺杂着冷香的呼吸喷洒到颜以沐的脸颊上,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年鹤声啊……”
没戴眼镜,差点没认出来。
医生在旁松了口气,“我就说,不可能失忆这么严重的。”
护士正好把药送进来,年鹤声退到一边,护士为颜以沐的额头喷洒药剂。
冰凉的水雾穿透皮肤,颜以沐意识完全清醒,疼的眼泪簌簌往下掉,泪眼模糊的看向正前方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都快走向十二点了。
等护士给她喷完药,吃过口服药,她擦了擦眼泪,连忙拉开被子要下床,现自己身上被换上了病号服,“姐姐我的校服在哪里?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这么晚了,你就在医院住下吧。”
“不行的,我得回家。”
她现在寄人篱下,要是还夜不归宿,夏家会觉得她不乖的。
不乖不省心的孩子,没有被收留的必要。
“你受伤了,今晚需要留院观察。”
年鹤声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医生和护士退出去。
肖逸文眼神在年鹤声和颜以沐脸上来回转了一圈,不知联想到什么,也跟着走了出去,还替他们关上了病房门。
颜以沐对年鹤声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过几天就好了,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年鹤声。”
她说这话的时候,苍白的脸颊上挂满了没干的泪痕,喷雾没有镇痛的效果,她那双澄澈的眼睛里仍然蓄满了泪花,只不过她强忍着,没让眼泪继续流。
都难受成这幅样子了,她却还敢说没关系。
年鹤声站在病床前,少年颀长身姿投下的阴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少女娇小的身躯全都笼罩,让对方没有办法离开。
“为什么帮我挡篮球?”
他脸上没有笑容,嗓音也不像平时那样温和,加上此刻居高临下的姿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咄咄逼人,唯恐答错一个字便万劫不复。
可颜以沐却浑然不觉他身上的变化,用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说:“你胸膛有伤啊,那颗篮球要是砸在你身上,你肯定会很疼的。”
年鹤声闻言,难得沉默。
就连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肖逸文,在知道他被围堵后的第一反应,都是那群人会遭殃。 颜以沐,这个娇弱的同桌,却想的是他会疼。
从他受伤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询问他觉得他会疼,包括他自己。
自从父母过世后,没人再庇护他,要想在年家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下来,他早就忘了疼,也早就学会了自己保护自己。
但今夜,时隔多年,他尝到了被保护的滋味。
年鹤声再度开口,嗓音却也更沉:“你没考虑过后果吗?”
颜以沐红着眼反问他:“需要考虑吗?”
年鹤声向她和江亚恩伸出过援手,她报答年鹤声,为他挺身而出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