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梦一袭素衣,鬓发间只有颜色寡淡的鲜花做装饰,脸颊上连脂粉都未曾点。可饶是如此,前来说亲的媒人,看到杜怀梦泪萦于睫的可怜模样,不仅心头轻颤。
美人她见得多了,这般浑然天成的弱柳扶风姿态,只有杜如梦一人有。男子见了爱不释手,女子见了心生怜惜。
杜婶母早就厌倦了打秋风的杜怀梦,此次请媒人上门,便是要为杜怀梦说一桩亲事,将她嫁出去。
杜婶母问道:“梦儿,你可想好了,是给人做妻,还是做妾?”
杜怀梦轻咬唇瓣,在父母双亲离开人世后,她便知道,旁人皆不可信,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罢了。
给人做妻子,她这般身份,又没有爹娘庇护,恐怕只能嫁给贩夫走卒,粗茶淡饭地过一生罢了。杜怀梦不愿如此,她尝到了人情冷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银钱傍身,才会被亲戚们嫌弃。她不愿做寻常人的妻子,从此过着贫苦的日子。既然她要为自己挑选夫君,那何不挑选一个,身家富贵之人呢。
杜怀梦的心意已定,刚要开口,诉说她要做妾,不过做谁的妾室,她要自己来挑选。
“我……”
只是,杜怀梦的话还未说出口,额心便传来阵阵痛楚。她轻抚额头,脑海中闪过许多从未见过的景象。
杜怀梦看到了自己,更年长一些的自己,被拘在一方小院中,听着众人唤她“梦姨娘”
。杜怀梦看到自己有了一个女儿,生得美丽动人,但只因为是庶出,便要被随意地许了人家。
杜怀梦见到,她分外疼惜的女儿,被人暗自议论,极尽羞辱轻蔑之意。
脑海中的种种,并不是杜怀梦度过的人生。但她看到,自己因为那名唤“元滢滢”
的女儿,亲事受阻而心中郁郁时,不禁随之落了泪。
杜婶母神情不耐,她颇为厌烦杜怀梦这般哭哭啼啼的模样,便出声催促道:“梦儿,媒人还等着呢,你到底是想要做妻,还是为妾?”
“我想……”
杜怀梦原本笃定的心绪,在看到脑海中的一幕幕时,忽然变得犹豫。她轻轻偏首,只道还要再想想。
说罢,杜怀梦便起身离去。
媒人朝着杜婶母挤眉弄眼道:“这样的美人,你也舍得往外面嫁?”
杜婶母便想起了家中、被杜怀梦迷的神思不属的儿子,顿时心头火起。她的儿子,可是要入仕途的,需得迎娶一个家中有助力的儿媳,怎么能娶杜怀梦这个孤女呢。
见杜婶母面色不虞,媒人便不再多言,只道:“这样的模样身段,若是嫁给了凡夫俗子,岂不是可惜了。不如给富贵人家做妾,他日再有个一儿半女,地位稳固了,也能帮衬你们。”
闻言,杜婶母心有意动,仔细想来,倘若杜怀梦嫁的夫婿平平无奇,恐怕连杜怀梦都养不起,还要来他们这里打秋风呢。倒不如把杜怀梦嫁给一个身家富贵的,也能借此和富贵人家攀上关系。
“你尽管去寻,年
纪模样都不要紧,只是得家境殷实的男子。”
“那杜姑娘那里……会肯吗?”
杜婶母轻挥手掌:“她整日哭哭啼啼的,若是遂着她的心意,不知几时才能出嫁,你无需管她。事成之后,我定然好生给你包上谢礼。”
媒人笑意盈盈而去。
翌日,媒人带着挑选好的富商而来,要见杜怀梦一面。杜婶母忙招呼着贵客,心中埋怨着杜怀梦是个懒蹄子。她脚步匆匆走至杜怀梦的房外,正要厉声呵斥一番。
但杜婶母推开门,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屋子。她心中一惊,忙打开柜子,发现内里的衣裙全都被收拾了去。杜婶母哪里不知道,杜怀梦这是偷偷跑了。
她心中是怕的,那富商有点权势,今日若是无功而返,便会把怒气撒到她的身上了。杜婶母顿时腿一软,跌坐在地面,哭天喊地起来,埋怨杜怀梦没有良心。
杜怀梦携着一个小包袱,脚步匆匆而去。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见到女儿被为难的难堪、心痛,在她的胸口萦绕着,久久不曾散去。杜怀梦可以为五斗米而折腰,因为她没有太多选择。但让和她血浓于水的女儿,被人嫌弃至此,杜怀梦怎么能接受。
她若是做了妾,女儿便终生为庶出。元滢滢若是为嫡女,生得美丽会有人出声夸赞。元滢滢有些小心思,会被说是性情可爱。但元滢滢是庶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认定为心机深沉。
杜怀梦不愿如此,可她不知道该怎么选。若是要杜怀梦为了一个嫡出的身份,选择嫁给寻常人,她也是不甘心的。
思来想去,杜怀梦只能先跑掉,再仔细思量。
一个身姿柔弱的女子孤身在外,定然会遇到许多祸事。
当杜怀梦险些被人轻薄时,她当即看准了客栈中最能保护她的人,随即站在了那人的身后。
那是一个身穿褐衣的剑客,发丝微乱,身上佩戴的物件,没有一点值钱的,除了他的那把剑。
杜怀梦揽紧剑客的手臂,要他救救她。
剑客没有说话,那意图轻薄杜怀梦的男子,见状越发肆意妄为了,他拔起剑,指着剑客道:“识相的就滚开。”
看到剑客没有动作,男子举起长剑,便要狠狠落下。下一瞬,他手中的长剑被挑开,持剑的手臂,渗出了血痕。
杜怀梦终于听到剑客说了第一句话:“你不配,拿剑。”
男子落荒而逃,剑客也要离开。杜怀梦连忙跟上,她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剑客身后,即使被冷如寒星的眸子扫过,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杜怀梦是一个美人,一个很容易让男子心动的美人。
即使对方是冷若寒冰的剑客,也不例外。
大雨滂沱的夜晚,剑客将杜怀梦扣在怀里,单手解开了她腰肢间的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