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落到她脸上。
杭含真抬起头,她身上穿着的是京城中最时髦的款式,看上去与正经的官家小姐没什么区别。
身侧,符羡始终保持着与她齐平的步伐,察觉到杭含真的脚步放慢,他也停下来,轻轻替她擦拭去落在鼻尖上的雪水。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吗。”
杭含真被他指尖的温度激得往后一退,喃喃道。
宫外的天光,永远比里面能看到的四四方方要宽敞。
香骑雕车,影戏晚风,往来而过的嬉闹声,还有提着兔子灯携手同行的年轻男女,这一切都让杭含真绷紧的心弦稍微放松。
本朝没有宵禁的习惯,初雪并不会拦下人们的脚步,反而更加开怀,都想凑个热闹。
“宫里置办的宴席每年来来往往都是那些旧的,看多了,没意思。等那天到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坐在廊下,围着暖炉,你替我烤金黄香甜的红薯,我来斟酒,好吗?”
符羡说着,刻意走慢了一步,落到杭含真身后,约莫是不想听到她拒绝的话。
更怕看见她……碍于面子和两人之间如隔天堑的身份,不得不妥协的表情。
杭含真看着天上高悬的月亮。
当年她与还是七皇子的符羡,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够太上皇的岁数一半。坐在笙歌曼舞的宫宴里,符羡大概是已成习惯,而她从来散漫,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处放。
宴会过半时,符羡借着敬酒,给她递了个眼色,她会意,提起累赘的长裙摆,跟做贼心虚似的,悄悄溜走了,还不忘从桌上顺走两只油光锃亮的鸡腿。
杭含真想,皮子更酥脆的那只,要留给她养的小皇子。
符羡想,这酒香味醇厚,可不给她馋坏了?待会他去卖个巧,跟父皇说一声,带一点回去,给他的母妃分着喝。
也就只在正式场合,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这样称呼杭含真。
只有他们两人的芳菲苑里,杭含真无聊地拨弄着烤得香喷喷的红薯。
同样蹲下的符羡横着步子,动作很诙谐地挪到她身边。
在宫里娇生惯养的他,鲜少这样吃东西,犹豫着看了杭含真一眼、再一眼……然后被杭含真啪地一声,一巴掌拍脑门上。
“看我干嘛,我是吃的吗?”
如果他当年知道,他与阿真的关系会变得这样生疏,那么杭含真给他留的任何东西,为他破的每一次例,他都会当下就主动牵住她的手。
绝不会等到现在。
符羡默默看着杭含真的背影,总觉得比前几日又消瘦了些。
“圣人想吃什么好东西吃不到?红薯而已,下个吩咐给膳房,他们能烤出十八种不同的风味。那雕工我也见过,又薄又巧,吃着甜,看着更舒心。”
她也开始学着对他说场面话了吗?符羡蹙了一下眉。
杭含真确实再也不想吃烤红薯。
她已经过够了那种要向卖馍馍的小贩乞讨、去别人家地里偷挖红薯被追着打,饿到受不了的时候,就取水混着草叶吃的日子。
偶尔弄点尝尝,是她在富足日子里的一点闲趣,只是回忆,不是怀念。
现在她既不想自己动手,更懒得陪符羡玩这种家家酒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