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话,温鸾垂着眼眸,只盯着眼前的压手杯发呆,不说喝茶,也不看他一眼。
曾今亲密无间的恋人,几乎形同陌路了。
这样的死寂叫宋南一难以忍受,他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忽地站定,直直盯着温鸾,“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温鸾讶然抬起头,“你问我?”
“不然问谁?”
宋南一看上去有点气急败坏,“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国公府是七零八碎,我父亲至今关在诏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母亲病得起不了身,祖母就剩一口气,说不定明天人就没了。我被夺了世子的爵位,一辈子都别想入仕,右胳膊叫高晟掰折了,至今抬不起来!”
“你对我还不冷不热的,可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高晟,都是他!你应该和我一起对付他!”
温鸾打量他一眼,摇头一笑,“你有叶二小姐帮忙,用不着我,而且你母亲大概也不愿意我和你走得太近,毕竟,她往避子汤里下□□,想要我的命呢。”
宋南一语塞,好半晌方道:“我知道是她不对,也是她一时糊涂,如今她后悔得不得了,刚才还要亲自过来与你赔不是,实在是病得起不了身。鸾儿,你是顶顶心善,顶顶宽和的人,看在这些年她对你几多照拂的份上,你就原谅她吧。”
温鸾已经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小半个时辰后,她的东西送过来了,又小
又薄的一个包袱,打开一看,只有几件首饰,阿蔷的卖身契。
仆妇喃喃道:“找了半天,只有这些……”
其它的,夫人嫌晦气,不是烧了就是扔了,这几样首饰还是嬷嬷私藏的,要不然也叫夫人重新熔了换成钱。
看着桌子上可怜巴巴的几样,别说温鸾,宋南一的脸都阴了下来。
“还有一个自鸣琴,舶来货,很值钱,请再找找。”
那是高晟送的,她想还给他。
不等宋南一吩咐,仆妇立刻匆忙离去,不多时便把自鸣琴送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东西?如此精巧华贵,就算宫里也不见得有。”
宋南一狐疑地盯着她。
温鸾不想回答,把东西收拾好,犹豫了会儿问道:“你有没有见过阿蔷?”
又在问阿蔷!宋南一心里有鬼,登时猜疑起温鸾在试探自己,前些天他说没见过,现在也不能改口。
可当他碰触到温鸾那双水一般殷切的眼眸时,万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满嘴又酸又苦又涩,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鸾苦笑道:“阿蔷是无辜的,我不想她再卷入这场是是非非中了,我只盼她好好活着,连同我那份……好好活。”
她深吸口气,压下满腔的酸楚和泪意,“如果你见到她,请转告她,卖身契作废,从此她是自由身了。让她离开京城,不要顾念我,也不要再回到我身边,外面天地广阔,好好活下
去。”
说着,温鸾掏出一个荷包,定定望着宋南一,“里面是二百两银票,如果你见到她,就替我给她吧。”
宋南一明白她的意思:放阿蔷走。
她没有点破,他亦不能明说,他看着那荷包,犹豫着,挣扎着,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胳膊,接过来,低低道了声,“好。”
“谢谢你,南一。”
温鸾笑了,和他印象中的笑容一样。
宋南一恍惚了下,似乎回到以前,那时候太上皇还在位,父亲还是备受信赖的重臣,定国公府还是京城顶级豪门。
那个时候,无论他走到哪里,包围他的都是人们的赞誉和羡慕。
温鸾起身告辞,他跟了出来,一直送到大门口。
却见高晟静静站在对面的照壁前。
宋南一惊得须发倒立,蹬蹬连退两步,一瞬间,曾经美好的过往如泡沫一样,被风一吹,碎了。
“回家吧。”
高晟的视线全在温鸾身上,压根没空搭理旁边的宋南一。
温鸾没有多惊讶的样子,如果高晟不来,那才叫奇怪。
马蹄扬起阵阵黄尘,宋南一立在门洞子里,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温鸾的身影。
身后一阵喧哗,他回头望去,周海扶着周嬷嬷从穿堂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