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弄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一种受之有愧的羞赧感浮现出来,推说:“我在玉求瑕身上学到了很多。”
“不,不……你可能确实在他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但我说的这些,是你与生俱来的。你别以为我是在安慰你,你知道我这个人不说空话……”
面对方思弄的眼神,傅和正轻咳了一声,“好吧,有些时候可能会多夸奖别人一点,但我现在说的这些不是,没有一点夸大的成分!”
傅和正越说还越激动了,又开始比划:“的确,玉求瑕也很会抓那种幽微的、矛盾的、没有出路的、美而残酷的点,但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的电影拍的全是他自己,而你关注的却是他人。”
“他的处女作你肯定看过吧?很有才,但太个人了,有人说艺术家就是个人的,可我始终认为完全钻进去了也不行,他走得太深了,幸好你出现了,你见到了他没见到的部分,你把他走得太偏的部分圆融了,将他从邪魔外道拉回了人群之中,你的眼睛从最细微处见到了伟大,又从伟大回归平凡,没有你就不会有《十八》。”
傅和正一谈起电影、再夸起人来语言就有点过于华丽,确实有夸大之嫌,瞧着却又实在是很真诚,他用这招在圈里笼络过不少人心。随即他看着方思弄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他有一半的成就是你的,你不必再仰望他,你不必仰望任何人。”
方思弄说不出话。
傅和正两只肉手一拍:“总而言之,抛开感情不谈哈,你就得吃这碗饭,在这个前提下,你跟着他可以,跟着我也行,跟着万春华那完全是白瞎!”
玉求瑕和傅和正都是偏重个人表达的导演,擅长从人物出,万春华则是“排场很大”
的导演,最擅描绘大时代。
万导和傅导是国内齐名的大导,却是两座不同的山头,方思弄因为本科期间的最后一个课题跟的是万春华,毕业后跟万春华也走得近些,万春华的上部片子就是他摄的。
何为图穷匕见,感情傅和正绕这么大一圈,很有可能想说的就是这一句话。
方思弄脑子懵懵的,片刻后又听到傅和正在问他:“你听明白我说的了吗?”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有点不确定自己理解得对不对。
傅和正接着又道:“你现在状态不好没关系,实在不想拍了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把身体养好,以后路还长着。”
完了话锋一转,“不要有负担,你知道我的空窗期有多久吗?”
方思弄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应该接话:“多久呢?”
“十三年。”
傅和正很认真地看着他,慢慢地说,“我连休带延,毕业的时候都二十七了,之后什么都没有拍出来,真正拍出第一部电影的时候是四十岁,你现在这种混沌懈怠的感觉,我清楚得很。”
“不要让自己的天赋埋没,你比你自己想像的要更好。”
傅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强调了一遍,“好得多。”
“小方,挺起胸膛。”
离开导演休息室,方思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真的吗?
他向来不把别人的夸奖当真,但傅和正说得太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