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气若游丝,眼睛盯着天花板,像是回忆又像是抒情,“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最初你开了那么高的价钱来请我当家庭教师,现在倒在你们这里养起了病。”
“你不用这么想,”
这次还不等李观再继续说下去,就打断了他,“俄罗斯冬季天气恶劣,你水土不服出现这样的症状很正常。我们这个地方太靠北了,冬季漫长难捱,总是有不适应的人得癔症。医生说你的症状是轻度的,慢慢会好的。等你不再出现幻觉说胡话了,绳子就能被解开了。”
“听起来挺难,”
李观扯出一个微笑,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只是在这样黑暗的夜里,那样的微笑就像是风中跳跃的烛火般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这个微笑就要了他全部的生命力,连同他这个纸片般苍白的人儿也一同带走了。
“别这样想,”
伊万握住他的手,给那簇烛火重新笼到手心里,“这个算不上什么大病,痊愈的人也很多,你不要多想。静养几天你照样可以轻松地生活。”
李观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暖,没有立刻把手缩回去,而是扯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之前听丽莎说过,你也曾经得过一样的病。”
这次他不是在疑问,而是在陈述。那样的语气的平静,苍老又深谙一切的沉稳,与几天前来到这个城堡的青年判若两人。
“你一定有过这样的时刻,那个时候的你突然从仓库里抄出一把斧子,了疯一样的把自己的画作砍了个稀碎,最后还放了一把火烧光了它们。”
“可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癔症么,当然不是。是因为那些画,那些诡异的画。”
伊万只是用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是那么看着他。李观分辨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也没有功夫再去探究那样眼睛底下到底还埋藏了些什么。
“这座城堡,这个城堡里的瓦西里耶夫家族有秘密,是什么秘密呢?一个影响到一个家族兴衰的秘密吧。也许是一个神奇又诡异的诅咒。”
说到这里,李观的眼睛突然迸出诡异的精光,仿佛久困沙漠的人见到了水,久饿深坑的人见到了食物,一种名叫做欲望的强大的动力重新灌注在他的身体里,让他瞬间又重新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对啦,就是一个诅咒,就是那么一个诅咒,诅咒了一整个家族。可这个诅咒是这家家族应得的应得的报应!他们都应该为他们的背叛去赎罪。”
那股生命力降临的悄无声息,又随着一阵咳嗽快地抽离。现在李观又成了虚弱的病人了。
“可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我呢?关我什么事呢?是因为我自己非要为了那笔安葬费来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吗?这一切的一切究竟和我有什么干系呢?我为什么总是被卷进到这样的事情,这样数不尽的梦境,这样一次次地经历死亡呢?该死的工作,该死的天气,该死的故事,还有!那些破画!”
说到这里,他的胸膛不由得剧烈地起伏,眼泪已经悄然从他的眼眶滑落下来。只有伊万握着他的手不由得继续缩紧,缩紧,牢牢地把他的手攥到手心里。
他什么话都不再说,只是倾听着李观逻辑混乱的念叨和埋怨。然后在李观愤怒的间隙里留下一句不轻不重的叹息做句号。
这毫无疑问再次激怒了李观。他的愤怒,他的惊恐,他的悲伤,他的绝望都在此刻彻底决堤了。眼泪顺着脸庞哗哗流下。伊万彼得罗夫瓦西里耶夫只把他当做是个犯了癔症的可怜人!
可他知道他此时再清醒不过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是个正常人,一个逻辑思维正常的人!
可随着那声叹息的落下,他算是完啦!彻底地完啦!他身上的捆绑的绳子从此就要跟随他一辈子了!他最后一次向不确定现实还是梦境中的伊万伸出了援手,可最后换来的也只有是个“你病了”
的怜惜。
“是的,这样的事真的是。。。。。。。不可思议,让人气愤,”
伊万给他擦去眼泪,说着些同情话做着糊弄,又对他行了一个吻手礼,“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相信你。”
李观彻底合上眼睛,梗着一口气,也不肯说话了。
“我今晚会留在这里守夜,明天是丽莎,你有事了直接喊我们,我们会帮你。”
伊万说着,“其余的什么都不要想了,身体最重要哇。你要知道,昨晚我把你的那幅画像最终完工了要我给你拿来看看吗?算了等你身体好的时候吧,现在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