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慈忙道:“我才从霍……哥哥房中离开,他与我说,诸事尽可向你打听。”
他仍说:“属下不敢妄言。”
裴映慈稍一沉息,五指轻攥,急声劝道:“你不必开口,我只问你,我大哥他还好么?”
她神色期盼地盯着陈九安,他始终敛垂双目,不敢直视贵人。
也不过是俄而静默,他伏低半身,“郡主,还恕属下无可奉告。”
裴映慈稍怔,心底鼓发的几分期望霎时流散。
她蹙眉盯着陈九安,冷声道:“陈侍卫真衷心,我都快忘了,你先前也跟着我大哥上过沙场。”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不叫他瞧出她面上的委屈。
裴映慈回了她在霍府留住的小院。
她有些疲乏,周身皆不爽利,尤其腿间滑腻腻好不敏感。可眼下时辰不当,忽而叫水洗沐难免惹人眼光,她在霍家谋生多年,早已摸透了霍夫人的挑剔脾性。
她若是敢做出些有悖规矩的举动,不消半日便会被喊去桐云院问话,若霍夫人起了疑心,今后免不得又多一双眼盯着。
裴映慈进了屋,徐然坐在桌前,眼眸轻转,悄悄跟蕊冬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心领神会,找了个由头把堂间伺候的婢女发派走,又转头望向裴映慈,只见她微微张嘴,无声作了个口吻,眼睛瞟向洗房。
蕊冬向来机灵,旋即领悟过来,端了那盏刚沏好的奶酥茶朝前走。
嘴里边道:“姑娘陪公子说了许久,怕是渴得紧,我倒杯甜的给姑娘润润嗓子。”
说话的嗓音不高不低,足够令院子里的人听真切。
紧跟着又是“哎呦”
一声。
那两名被发派院里摆弄花栽的丫鬟即刻扔了手里的活,忙不迭跑进屋来,便见裴映慈的白绒小袄溅了一溜儿深渍。
那痕迹垂坠而下,污了软巾裙摆,俨然是不能看。
蕊冬一面叹一面说该死,怪自己没瞧清楚脚下给绊了步子,好好的新衣被白白糟蹋。
那俩丫鬟迅速对视一眼,悄然松了口气,忙迎上前伺候。
裴映慈顺理成章喊人备水,又吩咐那俩丫鬟替她取来干净的衣裳,领着蕊冬进了洗房。
衣衫徐然褪下,蕊冬不免轻嘶低叹,裴映慈轻手轻脚踏入池中,雪肌遍布浓淡痕迹,水波荡漾覆来,旖旎没入水下。
她只把脑袋露在外头,两臂抱膝轻轻蜷着腿,木愣愣望着水面出神。
蕊冬取来药膏搁在一旁,先替她小心清洗,每到此时,裴映慈总是沉默出神,并不作过多反应。
少女黑发如云,更显玉骨冰肌,清凌凌的一张脸,眉间眼梢却有丝妩媚风流,透着格格不入的欲色。
她一向小心,绝不要霍昭在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由此在旁人见不着的地方,他便不会心慈手软。
霍昭初时胆大妄为,趁她不备在雪颈落下红痕,她气得连着三日不搭理他,把自己关在小院称病,不肯见大夫也任性罢了请安礼,又惹来霍夫人不悦。
彼时她对此事知之甚少,整日提心吊胆,只觉做了大逆不道的错事,万一叫人觉察定要被逐出霍家,心中惶惶无定更不知事情怎会走到如此地步。
她那日明明只是恼他失约没来贺她生辰,待散了家宴,气鼓鼓地进了书阁独自等他回府。
而霍昭深夜归来,轻裘缓带站在影烛之下,眸色迷离,脸侧有古怪的檀绯,深望她的眼神也逐渐变了模样。
他伸掌把她拽到榻上,钳制她的一双小手,压抑着喑哑嗓音问她为何要来?她糊涂,没来得及作答,湿湿欲欲的吻就落了想下来,她惊讶得瞪着眼,竟忘了推开他。
他是她的哥哥、兄长,哪怕只是假借的名头,可他们好歹也做这么多年兄妹。
一夜之间,哥哥不再是哥哥,妹妹本也不是妹妹。
她醒来后惊慌失措地离开落玉斋,绞尽脑汁要躲他,可身在霍家,她又能躲得多远,藏得多好?
霍昭轻而易举地潜入小院,披着夜色悄然站在她床边。
他撩开床幔,手里捏着块令牌,眸色沉沉地俯视着她:“这块牌子能进天牢。”
她本还蜷着腿,戒备地缩在床角,自以为霍昭不敢乱来。闻言不免讶然,下意识伸手去接……最后却先抚落他稍稍敞露的衣襟。
那夜开始含住秘密前行,亏得这么些年亲密无间,她清楚知晓如何讨好他,暗不见光的关系缠住裴映慈,推着她踏往得偿所愿的陷阱。
若她能彻彻底底恨上霍家恨上霍昭便也罢了,可这段感情里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多情非得已,她跟霍昭……有那样多的秘t密能掰开细细说。
她宁可认定这是一场意外促成的风月买卖,霍昭贪图她年轻貌美,她正好攀结他滔天权势,各取所需能让复杂的感情变得干脆利落。
洗沐过后,裴映慈坐在镜前摆弄一枚玉簪。
那是霍昭去岁送赠她的御品,成色稀罕,被做成观音燕的模子,巧致又精细。可她觉着讽刺,转手便锁在妆奁最底下,从来也没穿戴过,今日却难得翻出来。
小丫鬟默不作声地替她绞发,蕊冬倒了温茶递上前。
桐云院那边来了位婆子传话,让她歇息好到别院用晚饭,霍老爷今夜也在家中。
裴映慈应了声,又叫丫鬟手脚利落些。
这边诸事料定,她不愿多耽搁,领了蕊冬直往桐云院。
人到屋外,听得里头笑音不断,便察霍采英应当被留了一整日。
裴映慈理了理衣摆,这才徐步进屋福身行礼,少顷,又听丫鬟在外传:“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