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三天,李纨便带着贾兰大包小包地搬了来。
进院的当天,贾母还特意在上房摆了个素宴,请了薛姨妈母女作陪,撇开称病的王夫人,叫了两府的女眷们过来一聚。
席上,众人已经换了素服,与黛玉之母贾敏关系更近些的李纨、王熙凤、宝玉、迎春、探春等还郑重系上了粗麻布带。
唯有宁国府的族长夫人尤氏,因前一夜刚被贾珍告知了端的,此刻其怂如鼠、安静如鸡,低着头坐在那里一个字都不敢说。
“陛下看重娘娘,所以家里的规矩越要严谨。这一回让陛下和皇后亲口下旨令我们家补我那苦命女儿的孝期,虽是个大大没脸的事,却也是好事。
“自今日起,大家都警醒着些。家里那些不长进的男人们,我前儿已经叫进来骂过了。你们这些妻女姐妹,看在宫里娘娘的份上,也要偏劳,规劝匡正着些。”
贾母说着话,又含笑看向渐渐坐立不安的薛家母女,毕竟,她家的长子呆霸王薛蟠,那是天下第一个弄性尚气的人,最不拿人命当人命、也不拿钱当钱的。
“我请姨太太来,就是怕家里骤然间难看了,你们会多想。实在是我的孙儿不争气,让驾前的人抓住了短处,我们只得如此。姨太太若觉得不自在,便算是我待客不周罢!”
薛姨妈红了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陪笑着应酬:“老太太这话说偏了。我虽是客,咱们几家子却也都连着骨肉至亲,说是府上的事,其实却是咱们四家子的事。
“如今娘娘正是要紧的时候,我们若是在外头还满不在乎地惹祸,那岂不是自己把脑袋送去给皇上砍?再不懂事,也不至于此时胡来。倒是老太太看轻了我,才这样亲口提点我呢!”
贾母含笑颔:“姨太太通透,果然我一说就明白了。”
“老太太才没看轻了母亲呢,是您想少了。”
薛宝钗忽然温柔开口,又俏皮朝着贾母挤眼睛,“今儿这话,若是您回家跟我哥哥说,他必是听一句忘半句的。
“但若是您把老太太这些话转述给他听,他听说是咱们老祖宗了话,那怎敢不规规矩矩地做几天好人?!
“所以若说掌握咱们四府所有人事的,舍老祖宗其谁呢?”
她轻轻地笑着说,王熙凤便凑着一起笑:“果然正是呢!”
可是席间除了她二人,竟没有一个人附和着笑出声,而是都微微弯一弯嘴角、点一点头,就算是给了薛宝钗面子了。
表姐妹两个不觉有些尴尬,对视一眼,各自又泰然自若地转开脸去。
贾母目光泠然扫过她二人,又一一看过众人,最后落在人淡如菊的林黛玉身上,变得复杂起来,轻叹一声,缓道:“玉儿啊,果然要从今天便开始封院了?”
众人一惊。
宝玉第一个跳了起来,满面惊恐:“封院?什么封院?谁要封院!?”
“你林妹妹要守孝三年。先姑老爷和姑太太都在南边,她想回去老祖宗自然是不肯的。
“虽然大嫂子和兰哥儿搬去跟她同住,却是她住前院,大嫂子他们母子住后院。如今前院封却,后院只留一个小门与兰哥儿日后上学进出,闲杂人等也都免了打扰。
“宝兄弟,咱们今日一见林妹妹,再见便是三年后了。你若有什么话要嘱咐的,趁着这会子功夫,赶紧说了便是!”
王熙凤快嘴快舌地把一应事情抢着交待了个干净。
宝玉只一脸的不信,红着眼圈儿看向贾母:“老祖宗,凤姐姐说得可都是真的?”
贾母无奈地点头:“你问你妹妹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