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争论之后,终于有人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
此人是张记米行的张来财,圆脸,肥鼻大耳,是民间常说的福气长相,面露忧色道:“宣抚使大人在繁华的安京城长大,恐怕对我们陵州的商铺有所误解,我们的铺子每日营收也不过百十两,扣除人工、房租、进货成本,根本没有多少盈利空间,如今铺子还被打砸一空,我们总不能连老本都捐出去,难道官府会替我们修缮铺子吗?所谓捐赠,在于自愿,今日不说五百两,就是二百两,我张某人也捐不出,既然何员外夸下海口,那何员外便自己将这缺口补上。”
另一女东家也附和道:“就是,草民一介卖点心的,虽说开了几家分店,那也是起早摸黑,为的不就是这种非常时刻有银子傍身,不至于被白白饿死,如今怎的还成了错了!”
杨砚书被吵得头有些大,他知那些前排的富商大贾们出得起五百两白银,却忽略了后方那些小商户,他们也是夹缝中求存。
但既然召大家同来,他又不好堂而皇之的区别对待,不公只会招来更多的怨言。
“大人,民女有一法子。”
嘈杂的人群中,轻影躬身迈了出来:“每一商户五百两看似公平,却不尽合理,毕竟在坐诸位的财力并不对等。依民女拙见,既然商会有等级之分,不如也依照此等级来募集钱粮,能者多劳,同时,官府也应辅之以税收优惠,捐赠越多者,来年可减免征税的额度也应越高,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轻影话未道完,便引来了无数打量的目光。
陵州商会拢共就这么些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从未见过轻影这号人物,还是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黄毛丫头。
而那杨砚书显然很是满意她的提议,看向她的眼神颇为赞许。
他们面面相觑一番,揭竿起义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这里也容得了你插嘴?”
轻影愕然地瞧了这人一眼,不出意外,是虎头虎脑的张来财。
也不知他的钱是靠什么赚来的,她分明是帮他们争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他却如此不识好歹。
不领情便罢了吧,她闭嘴就是。
何斐也跟风道:“不可,商会等级并不能代表财富多少,陵州还有好些富商巨贾没有加入商会,他们也要捐才行。”
“好啊。”
杨砚书的眸色暗了几分,似带着某种不悦,顺着说道:“今儿你们先捐,带好头,明日你们一人推荐一户富商大贾,他们捐不出来的,就由你们来补上。”
“这……”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自己找事儿不说,恐怕无论推荐哪一户都是在给自己拉仇恨。
财力雄厚的恐怕日后要打压自己,财力薄弱的捐不出来,自己还得补缺口。
一番争取之后,轻影提出的方案竟是对他们最不苛刻的。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砚书道:“既然诸位对这位姑娘的提议无异议了,那就请移步天涯殿,签字画押,也好作为来年减税的凭证。”
天涯殿是与麒麟台配套的屋舍,可供休憩。随着杨砚书此话落地,商贾们也明白,这位大人要的不仅是他们的口头承诺,而是实实在在的字据,日后想赖也赖不掉。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经商之人哪个敢与官作对,日后的生意若想长久,这钱便捂不得。
不多会,乌泱泱人又挤进了天涯殿,里头早已备好了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