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将早上的事都说了一遍。
奶娘抚着胸口感慨,“好啊,看来国公夫人真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姑娘您有福了。”
云黛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又与奶娘说起春日宴的事,“奶娘,我有些害怕。到时候宴上来的都是些大官夫人和大家闺秀,我什么也不会,我怕给夫人丢人”
奶娘道,“姑娘别怕,这不还早着么。只要这段时间您好好学规矩礼仪,等到那日,定能应付过去。”
云黛有些不自信,但见到奶娘满脸鼓励之色,深吸一口气,眼中也露出坚定之色。
她一定好好学规矩,绝不在宴上给国公府丢人。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乔氏与晋国公并肩躺在床上,聊起云黛来,“她昨日回去还悄悄问琥珀,没叫我母亲,我会不会生她的气。今日还不到卯时她便起了,生怕给我请安请晚了。唉,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每次一看到她那双眼睛,我这心里就涩得很。”
晋国公阖眼道,“她父兄都是忠义之辈,这样家庭教出的孩子不会差。她刚到府里,肯定多有不适,她又是个心思敏感的还劳夫人多多费心,好生照顾着。至于咱家三个小子,我也会叮嘱他们。”
“无须你说,我自会上心。”
静了片刻,乔氏又问道,“你可给秦州沈氏写信,知会他们族长了”
“去秦州送信的人回来了,还打听到不少消息。”
晋国公翻了个身,语气也变得严肃,“其实完全没必要知会秦州那边,我派去的人查到,沈忠林十六年前便与沈氏决裂,沈家宗谱上也剔了他这支的名。”
乔氏惊诧,“脱宗离族可是大事,沈忠林是因何缘故”
晋国公道,“说是为了个女人。”
这下乔氏更好奇了,手肘撞了下晋国公的胸膛,催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晋国公这才道,“那女人姓柳,唤作月娘。是永丰二年,沈忠林从牙行买回来的。那一年朝廷不是才与突厥打了一仗吗河西不少百姓流离失所,那个柳氏八成也是个流民,被人牙子拐来秦州卖。沈忠林当时将人买回去,是因他老娘病重,需要个女人伺候擦身换褥。”
乔氏闻言,忍不住散思维,“然后买回家了,俩人一来一去,互相看对眼了”
晋国公笑了下,“对是看对眼了,不过还没这么快。最开始沈忠林只是可怜那柳氏,并没其他心思。不过据说那柳氏生得花容月貌,惹得族中一干浪荡子弟觊觎。其中一人为沈氏族长之子,趁着沈忠林去山里打猎,偷翻过墙,意图侮辱柳氏,幸好柳氏拔了把剪子防身,才没让歹人得逞。”
“还好还好。”
乔氏松口气,又怫然啐道,“族长之子怎是这般禽兽不如的东西”
“夫人莫动怒,听我继续说。”
晋国公道,“柳氏虽保了清白,但经此惊吓,沈忠林家中老母病情加重,没多久便撒手人寰。沈忠林去族里讨说法,却被搪塞回来。族长之子更是拿钱要跟他买下柳氏。沈忠林不答应,族长之子怀恨在心,对他百般刁难。后来有一回喝醉了酒,又闯入沈家,意图不轨好在沈忠林及时赶了回来新仇旧恨加一块,沈忠林将那歹人痛揍一顿。”
“打得好,这等奸恶淫邪之辈,实在可恶。”
乔氏喝彩。
“那族长之子被打断了一条腿,沈氏族长怒不可遏,要用族规治罪沈忠林,除非他磕头认错,并把柳氏交出来。沈忠林郁气难咽,怒而与宗族决裂,带着柳氏逃离了秦州。之后,俩人来到肃州结为夫妻,沈忠林身手好,脑子活,投军之后表现不错,一步步做到八品校尉。柳氏也先后给他生下一子一女只是她福气薄,生云黛时没挺过来”
说到这里,晋国公颇为唏嘘,将身旁的妻子搂得更紧了些,“夫人,这些年你辛苦了。”
“有你这句话,我也值当了。”
乔氏长长的叹了声,“女子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唉,这柳氏,明明都苦尽甘来了,可惜了好在这沈忠林还是个重情义的,听说他一人养着一双儿女,又当爹又当娘的,这些年也没续娶。”
缓了缓,她又道,“听说沈忠林的大儿子,今年才十五,与咱们阿缙一般大。”
为人父母,简直不敢去想自己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
晋国公声音低了下来,“嗯,是个很英朗的小子,浓眉大眼的,我见过一面,有些印象。若人还活着,好好培养,没准又是一个将才。”
床帷间一时沉默下来,夫妻俩都知道,人死了便不再有什么如果。
良久,还是晋国公打破了静谧,“斯人已逝,多说无益,还是珍惜眼前人。夜也深了,睡吧。”
乔氏往自家夫君怀中靠了些,怅然的闭上了眼。
她想,以后要对孩子们更好些。不论是三个儿子,还是这回新添的女儿。&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