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功極佳,身影一閃間便如一抹紫煙般飄上山頭,正待靠近崖緣,打近處灌叢中忽而閃出一條細長黑影,筆直飛射向她臉龐。
曾九身形倏而止住,又紙鳶倒拽般飄然後竄半步,潔白手掌劈向那黑影抓過去。她疾奔之中霎時停步,身法恰似雷霆閃爍又似雲霧飄散,堪稱行止如意,極為高明,不遠外山洞裡一人瞧見,不由得輕輕咦了一聲。
此時再看曾九手中,正赫然捏著一條黑花長蛇。那蛇被她拿住七寸一捏,當即斃命,但看其頭尾體貌,儼然是一條頗為奇特的劇毒黑蛇。不似天生,倒像是人養的。
曾九聽聞人響,拎著那蛇回眸一望,忽見身後山洞裡飄出一朵白雲也似的人影,站定在她十幾步外不動。那人白袍飄飄,身量頎長,是個弱冠之齡的英俊青年。只他生得面容深邃,似有西域血統,神態又頗為冷酷沉著,一時倒不怎麼顯年齡了。
二人俱沒料想在此處能見到彼此這般人物,四目相視之下,均微微一怔。
曾九一身紫衫扶風崖頭,觀之如欲飄飄而去,目光打量他片刻,道:「你幹甚麼叫蛇來咬我?」
此處天高崖闊,冷風陣陣,她聲如銀鈴細細,娓娓說話竟讓人聽得清清楚楚,可見功力不俗。那白袍青年冷冷地打量她片刻,道:「你是甚麼人?來這幹甚麼?」他聲音沉鬱,瑟瑟如金石交磨,令人聽了印象極深。
曾九活了七十來年,還從未見過捨得同她這般冷冷說話的年輕男子,不由微微奇,任性道:「你又是甚麼人?來這兒幹甚麼?」
那白袍青年也是一愣,仿佛亦沒有人這麼不客氣的同他說過話,他臉色微微一沉,人卻笑了一笑,緩道:「你不過去崖頭那裡,這蛇不會咬你。」
曾九心思一轉,望著他道:「我知道了,你也瞧中那花兒啦?」
那白袍青年道:「不錯。你離開罷。」他眸中隱泛深碧,兩目在她身上緩緩滑過,竟讓人生出被看了個光的奇怪感受,口中則仍舊冷淡問,「你不是這裡的人。從哪兒來?」
這已是他屈尊第二次發問,曾九卻不大領情,笑道:「我從哪裡來有甚麼關係?大哥哥,這朵花你讓給我好麼?」
那青年臉色一冷,道:「不能。」
曾九瞧他神情不似作偽,便微微嘆了口氣,道:「那我只好搶啦?」
那青年又是一愣,臉上忽而露出古怪又冷酷的笑容道:「好!這方圓百里,還沒有人敢同我歐陽鋒搶東西,倒要瞧瞧你究竟有甚麼能耐。」
第11章
拾壹
拾壹
曾九聽到「歐陽鋒」三字,心底又隱隱覺得熟悉,不由得心思一轉,道:「等等!」
早先在上個世界裡,聽到丁鵬、謝曉峰時,她心中也曾有這般感受。而事實證明,她覺得莫名熟悉的人,一般都是這世界裡武功臻於絕頂的人物。
這般人物的用處是很大的,因為想做天下第一,最簡便的法子就是打敗原來的天下第一。比如這位歐陽鋒,她就算能在此處將他殺了,也沒甚麼用處——
荒郊野嶺的,誰曉得是她乾的?
歐陽鋒負手站在原地不動,仿佛沒有搶先動手的意思。聞聲道:「還有甚麼要說的,說。」
曾九目光流盼,上下打量他片刻,嫣然道:「大哥哥,你也是使毒的,對不對?」
歐陽鋒不冷不熱的道:「不錯。」
曾九婉聲說:「我們無冤無仇,不必為了一朵花兒鬧個你死我活,只需爭出個勝負來即可。你瞧是也不是?」
歐陽鋒嘴角似笑非笑的牽出一個弧度,道:「你要怎麼分勝負?」
曾九道:「我這個人,拳腳功夫不大行。輕功醫毒嘛,還算有可取之處。不如咱們下山去,比比誰能先到這崖頭來,誰先來這花就歸誰。」
方才二人對話之中,她觀歐陽鋒言行神態,瞧出他當是一個極狂妄高傲、自矜身份的人。而她自己單看容貌,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貌美少女,尋常人與她第一次相見,都容易因看輕而容讓於她,往往讓她省了不少事。是以今天與歐陽鋒比試,她也照舊如此試探。
卻不料歐陽鋒聞言道:「比武爭勝,本是光明公正的事,沒有隻比輕功、不論拳腳的道理。」
曾九不由又一怔,實不料他如此直白的拒絕了。她與歐陽鋒相見不過片刻,言談中愕然無語的次數,竟快趕上過去幾年了。此時見他這人竟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不由又是鮮,又是好勝,故意問道:「可是你就不能讓一讓我麼?」
歐陽鋒冷冷盯住她,道:「我為甚麼要讓你?對我有甚麼好處了?」
曾九心裡好笑,忍不住嗔道:「不讓就不讓,小氣鬼!」
歐陽鋒道:「好罷。若你敗了,我不使重手法傷你也就是了。別的免談。」又微微沉下臉來,略顯不耐,「還有甚麼要說的?快些動手罷。」他話音剛落,忽而間崖頭紫影一閃,那不知名少女身法迅疾莫名,竟剎那閃到身側,雪玉般的手掌出袖向他頸中撩劈而來。
歐陽鋒見掌目光一亮,口中淡淡贊道:「來得好。」卻不急不躁,稍稍退後半步一讓,一掌箕張如爪扣她手腕,一手成拳向她肋下陡出直擊。
曾九因知他就是歐陽鋒,對他的興反而比那毒花更大了。她有心試試歐陽鋒武功究竟強在何處,便既不用刀,也不用毒,使出了在九陰真經上學來的一套掌法。這掌法固然精妙,只是她精力有限,初學不久,還未使熟練精,今日還是頭一回用來對敵。眼下見歐陽鋒防守嚴密,攻勢凌厲,出招圜轉如意,動靜自如,能料敵破綻處於先機,便知他果然不容小覷。她不搦其鋒,見招縮手側腰一讓,再出一掌擊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