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三藏被妖精送出洞外,沙和尚近前问道:“师父出来了,师兄在哪里?”
八戒说道:“他有算计,必定是贴换师父出来了。”
三藏用手指着妖精,说道:“你们师兄在她的肚子里哩。”
八戒笑道:“腌(a)脏死人!在她肚子里做什么?出来吧!”
行者在里边叫道:“张开口,等我出来!”
那精怪真个就把口张开。行者变得小小的,跳在她咽喉之内,正准备出来,又恐怕她无理来咬,随即将铁棒取出来,吹口仙气,叫声“变!”
变做一个枣核钉儿,撑住她的上腭子,然后把身子一纵跳出口外,就把铁棒也顺手带出来,把腰身一躬,还是原身的法像,然后举起铁棒来朝着妖精就打。那妖精也随手取出两口宝剑,叮当地架住。他们两个在山头上这场好杀:
双舞剑飞当面架,金箍棒起照头来。一个是天生猴属心猿体,一个是地产精灵姹女骸。
他两个,恨冲怀,喜处生仇大会垓。
那个要取元阳成配偶,这个要战纯阴结圣胎。棒举一天寒雾漫,剑迎满地黑尘筛。
因长老,拜如来,恨苦相争显大才。
水火不投母道损,阴阳难合各分开。两家斗罢多时节,地动山摇树木摧。
八戒看见他们赌斗,口里絮絮叨叨,反而怨恨行者,转身对沙僧说道:“兄弟,师兄胡缠(无理纠缠)!刚才在她的肚子里,抡起拳来,送她一个满肚红,扒开肚皮钻出来,却不是了账?怎么又从她口里出来;却与她争战,让她这等的猖狂!”
沙僧说道:“正是。却也是亏了师兄从深洞中救出师父,反而又与妖精厮战。暂且请师父自己坐着,我和你各持兵器,助助大哥,去打倒那妖精。”
八戒摆手说道:“不,不,不!他有神通,我们不济。”
沙僧说道:“说的哪里话!都是大家有益的事。虽然说不济,却也是放屁添风。”
那呆子一时兴,拽了钉钯,叫了声:“去来!”
他们两个不顾师父,一拥地驾风赶上去。举钉钯,使宝杖,两人望着妖精乱打。那妖精战行者一个已经是不能,又看见他们二人打上来,还怎么去抵敌,急忙回头,抽身就走。
行者喝道:“兄弟们赶上!”
那妖精看见他们追赶得紧,立即将右脚上的花鞋脱下来,吹口仙气,念个咒语,叫“变!”
那只花鞋立即变做她本身的模样,使着两口剑舞了过去。妖精自己将身子一晃,化成一阵清风,径直回去。
这一番妖精也只是说战不过他们,自己顾惜性命而回去,哪里知道又有这样的事!——也是三藏灾星未退:妖精到了洞门前牌楼下面,却看见唐僧在那里独自坐着,她就上前一把抱住唐僧,抢了行李,咬断缰绳,连人和马带着行李,又摄进洞里去了。
且说八戒闪了个空,一钉钯把妖精打落在地上,现乃是一只花鞋。
行者看见后,说道:“你们这两个呆子!看着师父就行了,谁要你们过来帮什么功!”
八戒说道:“沙和尚,如何吗!我说了不要来。这猴子好像有些夹脑风,我们替他降了妖怪,反而落得他生出报怨!”
行者说道:“你们在哪里降了妖怪?那妖怪昨日与我战斗时,使了一个遗鞋计哄骗了我。你们离开了,不知道师父那里如何,我们快去看看!”
三人急急回去,果然师父不见了;就连行李、白马也一起没有了踪迹。慌得个八戒两头乱跑,沙僧前后跟着寻找,孙大圣也是心焦性躁。正寻觅的时候,只看见那道路旁边斜躲着半截儿缰绳。
行者一把拿起那半截缰绳,止不住地眼中流泪,放声叫道:“师父啊!我去时辞别人和马,回来只见这些绳!”
正是那“见鞍思骏马,滴泪想亲人。”
八戒看见行者流泪,忍不住地仰天大笑。
行者骂道:“你这个笨货!又是要散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