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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頁(第1页)

洪善禪師點點頭,道:「你們這是出門?」

儒生回道:「小子奉長兄之命,奉家母進京。見大師在此,家母想要前來拜見,又覺唐突,打發小子先來請安。待家母梳洗整裝,便前來給大師請安。」

沈瑞在旁,看的有些奇怪。瞧著洪禪師與儒生的對答,不像是出家人與信眾,反而像是長輩對晚輩。西林禪院本就是6家產業,洪善禪師也是6家人,難道這小子是6家子弟?

就見洪善禪師道:「樓下人多眼雜,女眷出入不便,還是一會兒客房相見。」

那儒生躬身應了,方轉身上樓回話。

洪善禪師對王守仁道:「是老衲俗家晚輩。」

王守仁好奇道:「瞧著同常來禪院的6家子弟相貌倒是不像,是旁枝?」

因6家祖上信佛,6家每代人都有人出家或是做居士,西林禪院裡的6家人不只洪善一個,偶有6家子孫以奉佛為名,過來禪院給父祖長輩請安。王守仁在這裡住了小半年,也見過幾個。

洪善禪師道:「不是6家子弟,他是賀家長房五子,生母是6家女。」

賀家長房?沈瑞在旁,不由皺眉,腦子想起年前見過的賀南盛。賀南盛是6家外甥?剛才那小子是賀南盛的弟弟?

不過,沈瑞的眉頭隨即舒展開。遇到賀家人又如何?侵奪他人產業的又不是自己,就算是心虛也輪不到自己。自己既已經跳出沈家四房,就不當再為那些事影響情緒。且看自己有的,當心滿意足;惦記那些失去的,只會怨憤纏身。

王守仁想的則是別的,對於沈瑞遭遇,他是盡知的,自是聽過賀家所為,難免對賀家人有惡感。如今對洪善禪師說是偶遇,對於沈瑞可是狹路相逢。他看了沈瑞一眼,見其神色平和,並無異態,不由暗暗點頭。

他畢竟是官宦出身,又想起的賀家子弟在朝職位。賀家長子是京官,且是九卿之一,這賀6氏是三品誥命。想到此處,他又感嘆松江人傑地靈,一府之地,竟出了一個侍郎,一個九卿,其他地方官、散官就不必數了。松江數得上的大姓中,都是耕讀傳家,有子弟科舉出仕。也就是江南之地,文風鼎盛,讀書種子才如此絡繹不絕。

王家雖傳承千年,可在科舉仕途上,反而比不上松江這些百年望族。王守仁之父,是王家這一支第一個進士。

不過王守仁並未灰心,反而士氣昂然,心中已經尋思著,等到從開封府回來,院試差不多也要結束,倒是自己是不是將弟弟守文接出來教導。自己因為祖父守孝的緣故,耽擱了一科鄉試,二十一歲才下場;三弟這裡,明年應該搏一搏。

四人回到樓上,因稍後有訪客至,王守仁便吩咐五宣去洪善禪師房裡幫忙預備茶水。沈瑞則是隨著王守仁回房,因為這次出行並未帶書籍,便由王守仁背給沈瑞聽,隨後講解。

就聽王守仁道:「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也。」

沈瑞跟著背誦了一篇,想起這是出自《子罕篇》。

王守仁已經講解:「到了一年之中最冷時,這樣以後知松柏是最後凋謝。」說完,頓了頓,道「樹木如此,人亦同理。」

沈瑞默默聽了,記在心裡。就算早先對與《論語》的內容忘了差不多,可這小兩個月每日看的都是《論語》,他已經再次背熟,不免有些疑惑。只因之前王守仁是按照順序教導,並未學到《子罕篇》。難道是王守仁記混了?

王守仁已經誦起下一則:「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沈瑞抽了抽嘴角,跟著誦了一遍。

這則的意思是見到德才兼備的人要想著想他看齊,見到不賢德的人就要反省自己,看自己是不是有與之一樣的毛病。這齣自《里仁篇》,是王守仁早已經教過的。他卻每隔三五日便拿出來再講解一遍。

不過沈瑞並不覺得厭煩,要知道從讀書人從啟蒙開始就學四書五經,中了秀才入官學得也是這個,拔貢入國子監學的也是這個,進士入庶常館學的也是這個。雖還是這幾本書,可教授的難易程度不同。

若說《論語》其他條目,王守仁目前教導是初級,那《里仁篇》就已經到了高級。

王守仁對他的期望毫無掩飾,沈瑞在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未免有些誠惶誠恐。他不願意讓王守仁失望,對待學習的態度更認真。

王守仁又講起下一則:「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曾子說:「有抱負的人不可以不剛強勇毅,因為責任重大而且道路遙遠。把推行仁愛看做自己的理想,不也是很重大麼、知道死才停止,這不是也很遙遠麼。」

沈瑞口中跟著王守仁誦著,心中已經無語,這怎麼又跳到《泰伯篇》,這又是講過的呀?難道沒有《論語》在跟前,王守仁的記憶有些混亂?沈瑞又覺得不能,《論語》全篇才一萬餘字,沈瑞只學過一遍,重撿起來,解說且不說,按照順序背誦完全沒問題。王守仁怎麼會不如沈瑞?

門外,方才樓下露面那儒生有些猶豫。屋子裡童子的讀書聲朗朗入耳,自己這樣打岔似乎不禮貌。而且自己畢竟是賀家人,誰曉得那沈家小少年會不會摔臉子。

屋子裡,王守仁已經又教了一則:「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則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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