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去年中风的,养了大半年恢复的算不错,但要想回到中风前的身体状态这在医学上是不可逆的。家里请了专业护工,周一到周五上门服务,周末休息。
老爷子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示意后院。她领会后拉开后院的门,从贴着墙的那一排移动鞋架里翻找出一双父亲年轻时候的大头皮鞋,从鞋里掏出一小瓶二锅头,拧着二锅头回屋给他斟了一小酒盅,然后把酒盅端给急巴巴的、削瘦到眼睛都要脱眶而出的父亲。他接过就要往嘴里倒,这一着急可好,酒盅里本就不多的酒撒了一半在毯子上……
高美惠耸耸肩看他,无能为力。
老爷子端着只能盖住杯底的酒,开始珍惜的、用舌尖一点点地舔舐。
高美惠反手开了门窗大通风,又把毯子换下扔去洗衣机。忙一圈之后洗洗手,打开冰箱门从里拿出一块卤好的牛肉切下薄薄一片,再把这一片顺着纹理给撕成无数条。之后装到一个餐碟里,端去客厅蹲在父亲跟前喂他吃。
老爷子可开心了。这辈子都没跟女儿这么心意相通过。夜夜盼她好,日日望她来。但奈何她十天八天的才来一回。
她的老母亲打在跳广场舞时看见她没多久,就找个理由回来了,等她抬脚准备迈上自家入户花园的台阶时,就看见高美惠在开窗大通风……
她没再上家了,顺势扶着墙在台阶上坐下,过了有几分钟,客厅里传来她熟悉的由苏格兰民歌改编的《红雪莲》的手风琴声和歌声。
她双手在空中打着节拍跟唱:
我走过了你的身旁
看到了你的眼泪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柔情
我不愿看到你的泪水再往下流
我决定帮你甩去失意
重回到伊甸园
……
爱要有所附丽
累死了,蔚映如到家饭都不想吃,在玄关换拖鞋的功夫再一次想到店里要招个……
也不知道招个啥。
年轻小妹不跟她干,如果再请个牛气轰轰的大姐……
现在的大姐不比早些年的大姐,具备打工人的意识。现在的大姐出来工作跟消遣似的,反正家里的锅也不等她下米,每天松散散地只干自己愿干的。
她换完鞋径直去明皓的卧室,先轻轻拧开门,房间开着夜灯模式,入目就是那一大条霸在床上和衣而睡,明皓被他挤贴在墙面。她无端冒火,明皓的床单是今天才换的,他外衣也不脱直接躺上去脏死了。
暂时压下她无名火的,是她看见床头的读物和床尾明皓洗澡后换下里的脏内衣。
看,就是这么容易原谅父亲。他只要做到陪孩子睡前阅读和给孩子洗澡换衣,就能轻易获得母亲的体谅。
她这么想着就叹息出声,为自己的贱命。自己一天工作到累死,回来家还要照顾小的体谅大的。
就在她站在门口思绪万千时,床上那个大的翻个身醒了,他吓一跳似的缓慢坐起,问门口的人,“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