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峋从来都知道,他骨子里就是个倨傲至极,也从不会把自己置于任人掌控境地的人。
可即便不愿承认,他也明白在等待答案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成了将自己绑好巨石,悬于崖边的俘虏。
又亲手将命悬一线的所有生机,递于眼前少女。
可她却说:“晏峋,我不能跟你走。”
然后转身,拉住身边那少年的衣角,急声同他说:“宋昭,我们快走吧。”
…………
和今天一样,连一声“再见”
都没有同他说。
她当年身边站着别人,走得那样轻易又干脆。
如今她一个人离开,依旧果断决绝。
后来,他终于成为了晏家人,最希望他成为的样子。
亦渐渐认同,成年人之间最牢不可破的,从来都是利益的牵绊。
而他当初那些举动,幼稚可笑到让人不愿回想。
同那晚一样,始终未曾回过头的背影,消失于街尾。
撇开视线,晏峋微侧头。
唇角扯起相似的弧度,鼻腔里讽刺似的一声轻笑,转身上车。
-
晏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车开回家。
引擎熄火,车窗降下。
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到了又不进去。
明明是日中炎炎的时刻,身体里某一处,却像是被日色遗忘,没来由地空茫茫一片。
他偏过头,看见朱门紧闭。草木间虫鸟低鸣,戚促凌杂。
晏峋突然觉得,这座院子静得有些叫人心烦意乱。
像是完全无法忍受这种安静,晏峋垂眼,拿出手机。
通讯录里随意一划,点开了李想号码。
电话响了许多声才被人接通。
“怎么了晏总?”
夜钓到日出,还在补眠的李想打着哈欠无奈道。
“景和湾的那两间小房子,想办法让宋朝欢住一间。”
晏峋淡道。
李想闭着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景和湾是他们家前几年的项目,三环内的精装别墅,说是子母联排,其实大多数人都是买两套当独栋住的。算是严格擦着政策底线的稀缺资源。
丫的,居然成了这狗东西嘴里的小房子!
也是,当初晏峋会要那里的房子,也是因为欠嗖嗖地和他说:“朝朝喜欢院子小点儿的房子,你那儿给她留一套。”
那副随性到好似毫不在意,仿佛随手赏人个破玩意儿的语气,他到现在都记得。并且想照着他脑壳邦邦来两下。
但是,等等。
“卧槽干嘛?”
李想都不困了,一下从床上坐直,“不是,我的大少爷诶,咱能不作了吗?好好的你跟人一小姑娘闹什么分居啊?”
沉默数秒,晏峋突然说:“我们离婚了。”
这下轮到李想沉默了。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他妈有病?”
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一会儿结婚一会儿离婚的,当过家家呢?”
“不是,晏峋,你凭什么跟人离婚啊?就你那CPU的手段,也就兄弟我从小跟你认识,不然你看我搭理你!”
“等会儿,还要另外给人小姑娘安排房子,”
终于反应过来,“别是你也没给朝朝分一点儿财产吧?”
晏峋依旧默不作声。
他不明白自己下意识地想告诉李想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认同——习惯了金镶玉裹生活的宋朝欢,在外面过不下去,总会回来;为了有人劝解自己:女人闹脾气,哄一哄便是了,何必要闹到让她下不来台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