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宁知然有点疑惑他为什么十点还不上班。
顾承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实习生人设,找理由:“研发中心时间比较灵活,不进实验室的时候勤盯着点邮箱就行了。”
其实不进实验室的时候基本没有,但宁知然外行不了解内幕,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辞,又道:“晚点我抽空回趟家。”
顾承锐:“?怎么还是要回?”
宁知然揪一下自己的上衣:“我连换洗内裤都没带,也穿你的吗?我暂时还不想知道你多大,谢谢。”
顾承锐失笑,传言里说宁知然是高岭之花不易攀折,却原来能屈能伸、玩笑开得、满嘴跑火车。他有幸,第一面就见了人家从不轻易示人的“另一面”
。
“不客气,”
他耸耸肩,“还有,这房子可能不太方便带女朋友回来住。”
“我单身。”
宁知然立刻道。
顾承锐满意地点点头,他得承认,自己被宁知然激起一点挑战欲来——明白性向是一回事,动心又是另一回事。
他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极享受一个人的生活,爱情不是他生命的必要组成部分,这一点随了徐飒。顾承锐从小就发现,不论家境出身这些外界因素,单论感情,他妈没了他爸一样是万千宠爱的白富美,他爸没了他妈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呢。
所以一时头脑发热,顾承锐竟然也没顾得上去好好分辨,自己到底是喜欢上了宁知然,还是起了观察人类样本的好奇心,想要将这朵高岭之花据为己有,掰开了,揉碎了,仔细研究一下他究竟是怎么长成了这么有趣的样子。
至于后果……自然更来不及细想。
宁知然补了个觉,赶在下午回了趟家,父亲在卧室鼾声震天,他简单收拾一点东西,给他姐发消息,说这个月暂时住外面。
过不久,宁崇媛打来电话:“你怎么回事?”
宁知然挣扎一下,还是照实说:“有个同学和我在同家公司实习,租的房很近,我暂时住他那里,一个月给五百就行了。”
宁崇媛也没拦他,只是冷笑,说了句“吃白食吃坏了肚子别回家来哭”
,就挂了。
宁知然叹了口气,正要出门,忽然手机一响,转账提醒,一千块钱,来自宁崇媛。
他又笑了,没收款,语音说:“姐姐你留着吧,我钱够用,晚饭做好放冰箱了。”
接下来的一周,宁知然早晨起床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顾承锐,晚上睡觉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也是顾承锐,一起吃三餐的人还是顾承锐——他连自己顶头上司有什么忌口的还没摸透呢,顾承锐苹果爱吃脆的桃子爱吃软的倒是都清楚了。
但除此之外,顾承锐都显得有些神秘:第一,宁知然从来没有在工作时间见过他,不过研发中心和法务部不在同一层,倒还正常;第二,公司有dressde,他却天天穿运动服,但宁知然想到外面实验服白大褂一套也倒还不算显眼,便勉强说服了自己。
周五晚上,宁知然回家时正看到电视开着,是上个月刚结束的俄罗斯世界杯回放,法国对比利时的那场半决赛,不过顾承锐也没在看,正抱着电脑敲敲打打。
他回屋洗过澡,换上用作睡衣的棉t,出来发现顾承锐已经把声音关掉了。靠近落地窗的角落里,有一个矮矮的圆形沙发椅,填充了非常柔软的垫子,看起来很舒服。
于是宁知然走近,试探着往下坐……然后整个人完全陷了进去。从顾承锐的角度看去,宁知然双眼和双膝在同一水平线上,手找不到支撑点,徒劳地握了两下空气。
顾承锐一下笑出声来。
宁知然索性脱掉了拖鞋,把小腿也收进去,缩成了一团。落日从他背后洒下来,胜过一切依赖电力的人造氛围灯,半面墙都是和暖的橘红色,像冬日阴冷的雨天烤电暖器一样给人安全感。
他点开多日未碰的某粉色软件,“最常访问”
那一栏排在最前面的头像是个海绵宝宝,他的特别关注——“aaa蟹黄堡批发锐哥”
,在半小时前刚刚更新。
宁知然戴上耳机,视频开头就是那双手,中指和食指模仿走路时双腿的摆动,利用了前后景的错位,“脚尖”
正踩在该城市地标建筑的顶部。
指节修长,骨骼的轮廓十分明晰,他还想再多看两眼,然而已经转场,博主的声音传出来。
宁知然蓦地一抖,伸手去摸自己耳朵,可耳机好端端塞在里面。转脸去看顾承锐,对方专心盯着电脑,根本没开口。
他知道一个人的原声和录音中的声音并不完全相同,但顾承锐讲话时那种散漫腔调却很难复制。宁知然此前虽觉耳熟,但因根本不相信隔着网线仰望那么久的人真会在生活中遇到,所以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他切出播放界面,在“aaa蟹黄堡批发锐哥”
的主页里沿着时间线往下翻,快触底时才找到一期大约两年前发布的视频,点进去一路拖进度条,在弹幕数量陡然变多时停了下来。
那是博主唯一一次露脸,镜头里是罕见的海市蜃楼,大概因为太过突然,所以只来得及用手机拍摄,在察觉自己不小心入镜之后,他立刻抬起手挡住了脸,前后不过一秒钟。
但那一秒钟就足够了。
宁知然按下暂停,怔怔看着画面。不像他自己这种上了大学才脱胎换骨的书呆子,十八岁的顾承锐出挑到能让人把他一眼认出来,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他摘了耳机,从沙发上弹起来,两步迈到顾承锐身边坐下,直勾勾地盯住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