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发红,酸涩不已,手背上落下如珠般硕大的泪水,起先还带着热意,转瞬便凉透,刺得她骨缝生冷。
喉间似被捏住,她一声也不敢发出,只伏在地上,控制不住颤抖。
魏老夫人看她这般作态,以为要拿捏一二,更觉不喜,也不愿再与之转缓,厉声喝道,“这是不愿?”
桐君膝盖酸麻不已,却硬挺挺跪着,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大少爷是雄才大略之人,我身份卑贱,若有这般猖狂无知之心,寄颜无所,羞愧不已。”
魏老夫人眼神幽深盯着她,额际上深红一片,眼内凄楚无措,应是说的真心话,她本不是苛待刻薄之人,可对她无法心软,只能说两人之间没有缘分。
还未张口,便听到外面小丫鬟通报,“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桐君脸色立时变得惨白,唇上却红肿炽热起来,那轻碾重磨的余力依旧让她柔软处泛出酥麻之感,耳边响起沉沉呼吸喷薄在耳边,让她此刻依旧双腿虚软,带着四肢百骸虚妄妄的一片。她跪在地上,看着一阵风从身侧吹过,茶白色绸杭直缀衣角在她侧面擦过,带着半边身子顿时没了知觉,他在她身前站定,投下的阴影完全的笼罩住了她,她大胆抬眸看去一怔,她第一次见他穿这般浅淡的颜色,中和了他身上浓重的冷厉气势,如松风水月般清秀书生。
魏老夫人脸色瞬时和颜悦色起来,连连喊着快请,看着伟岸身影到了跟前,慈爱的上下打量,又皱起眉头,心疼道,“我看这次在外面待了这许多时日,必是吃喝不够的,瘦了。”
魏鸷温和的点了点头,坐在一边的帽椅上,唤了丫鬟呈上给魏老夫人备的礼品,魏老夫人高兴的说她很是喜欢,不用多费这般心,顾好自己为重,连桐君都听得老夫人由心的喜悦,如何又想不通这是长辈的妥帖之语。
外面丫鬟禀告,“老夫人,四位老爷来了。”
想必是听到魏鸷回府,俱都来商议要事,桐君刚抬头禀告退出去,便和那直直的视线相碰,里面寒意激的她似埋于深雪般僵硬,身后帘子已掀开,她忙不迭起身站在他身后。
魏老夫人听到动静往这边看来,看着孙儿一闪而过的笑意,往身后那人身上深看了两眼。
魏世佑跳脱惯了,看着前面三个兄长进了屋,然后走上前先请安,细细问道身子如何。
魏正钧也是昨日刚回的府,没了紧张心弦时刻绷着,也不恼,微微俯身,“母亲,安好。”
四人落座,魏世佑忽然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丫鬟,看了又看,刚欲张口便听到大哥出声遂压了言语。
“这次出行可一切顺利?”
“劳父亲挂怀,遇到宵小带走了人,中间略有波折,虽人死但证据却留下了。”
“此事往深了说,不知背后之人,你所为本就是刀刃上事宜,需万分小心。”
魏鸷默了默,他自接手盐铁转运副使一职开始,所查事宜但凡有丝毫进展之时,便如壁虎断尾般整条线索皆被斩断,查无可查,此次顺藤摸瓜寻到一黑市中间人,没想到再谨慎还是被发现,他的人出手时对方已斩草除根,最终在留下的信号的地方寻到了证据。
他留在南边的人借了当地一商户名头进了贸易线中,他的银子转到半路便失了踪迹,可见层层递进清洗,手段颇多,配合他手中证据,部分人已锁定,只是恰逢圣上此次无法理朝政耽搁下来。
圣上龙体欠安到底是真是假,是圣上所为还是有人浑水摸鱼,推波助澜,谁也说不清,不得不让人怀疑,却也不得不惊醒。
屋中空气又滞停下来,气氛紧绷,令人不安,众人安坐椅上,魏府这般权贵门第,看事物总要多上一层,众位皇子俱都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圣上迟迟不立太子,那朝中便一日难以安宁。
“父亲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魏鸷应了两句。
三老爷魏正义看着众人面色凛然,说起了避暑事宜,“母亲,既然无事了,若不我们还是去翠微山避暑吧,虽较之前些年晚了一些时间,但酷暑时日还要许久,陆府管家来询问是否要去,他们五日后便出发了。”
魏老夫人听得眉眼都伸展开,支着身子,明显十分有兴趣,陆府老夫人和魏老夫人是嫡亲的两姐妹,只是陆府子嗣不兴,到了孙辈这一代,只有一位少爷陆霖和小姐陆瑶,而且陆瑶十分仰慕魏鸷,桐君身形微动,看了看眼前的人。
桐君听着上首魏老夫人细细安排,心思转了又转,上次还答应李兆松前去翠微山,他也能前去,是难得的两人可以见面的机会。
直到出了雅舍苑,桐君还是心不在焉,不期然前方人停下,额头撞上坚硬骨头,她痛呼出声,抬眸看着前方四位老爷俱都停下了身,忙错脚隐在他身后,只再也不敢出神,拐了前去鹤鸣苑的小径,方轻轻呼气松了紧绷的身子。
“你这是心虚?”
桐君反应了片刻,茫然不解问道,“什么心虚?”
魏鸷脚步停下,转过身来,观望她片刻,出声道,“从茶盏中查出致人迷失心智的毒药。”
他说完见她懵懂抬起脸来,似乎在想这句话的意思,下一刻脸色如西边霞云灿烂绚丽,眼睛聚焦和他双目对视,他晓得她想了起来,他还以为从刚才她如此淡定是他幻想罢了。
桐君耳边如雷炸开,脑中嗡鸣作响,亮白一片,反应了片刻,才急急辩解道,“不是我!”
看他依旧不信,举起手发誓,“我怎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