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之单手撑在庭见秋椅背上,半俯着身子看她的屏幕,沉声:“你的下法对zen来说太新颖了。给它点时间适应,再下下看。”
又下一局。庭见秋思考的时间变长了,但仍顺利依靠乱战,不到一百五十手绞杀zen的大龙。
“再来。”
第三局,中盘。
“我的天呐……”
庭见秋看着zen破入自己空中的横来一着,长声慨叹。
这种不要命却又难缠无比的杀法,酷似她刚刚把zen下到死机的手筋,但又完全不一样。
是远高于她的,另一种境界。
在第三盘,zen终于了解庭见秋的棋路,寻找到了破敌致胜之法。
“它为什么能想到……”
她直觉自己说得不对,止了声。
机器,没有办法“想”
。它只是一个爬梳、学习围棋棋谱的程序,能够根据既有数据完成推理,但无法和人一样,完成创造性的工作。
一旁观战的孙建民,只有业余围棋段位,对围棋的理解不及两个年轻人深刻,从庭见秋细微的面部神情,他能够辨别出,zen应当是下出了棘手的高招。
他笑说:“zen现在还处于研究的中期。等zen再成熟一点,计算和判断更加稳定准确,我有自信,它可以与顶尖的人类棋手一战。”
谢砚之望着庭见秋错愕的神情,低声安慰:“我第一次,见到zen下出我无法想象的棋时,也是这种感受。”
如果没有灵魂的机器,也能够下棋,甚至能够与职业棋手对抗,迈入名人堂——
那么,围棋是什么?
每个棋手都梦想着的神之一手,又是什么?
终有一天,围棋的终极不再是玄而又玄的神之一手,不再是人类穷尽智力的艰难创造,而是一台冰冷的机器。钢铁与芯片,组合成一座永远无可翻越的高山,横亘在人类微小的脚步之前。
面对zen以日为单位的惊人进步,谢砚之意识到自己二十余年人生,空空虚掷,竟然与代码搏斗,耗费在攀一座无意义的硅基高山之上。途中,他获得了胜利、奖金、名誉,却毫无意义可言。
谢砚之却步了。
“秋秋,如果围棋不是艺术,而是一串程序……”
他嗓音泛涩。
庭见秋却似没有听见一般,两眼直直地盯着屏幕上,zen下出的她前所未见的一步棋,宛如入境——
“小燕子,这也太好玩了。你怎么不早带我来?”
她话音微颤,难掩兴奋,一双机敏的眼里,荧幕上的流光跃动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