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侃叹道。
“然即便诸公不许,日后诸葛爽一旦兵败身死,朝廷第一个想到的也会是树德。”
封隐急切道:“此为施恩良机。”
李侃闻言有些踌躇。持节河东时,邵树德当过他一段时间的爪牙,后来有所疏远,更走了丘维道的路子去了绥州,让他有点意气难平。不过旋又想起离开晋阳时,无人相送,唯邵树德亲自为他牵马而行,李侃又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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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隐说得对,邵树德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投了自己,还不忘与丘维道之约,这是念旧恩的表现。也罢,杨悦、拓跋思恭之辈,焉能念得自己的好处?这人情,还真就只有邵树德能接,也最能给出良好的回报。
“隐当尽快去一下绥州和夏州,此事紧要。吾家在富平县有田庄,可暂避汝之家小。且回家整顿一下,尽快北行。”
片刻后,李侃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此事今日才议定,尚未正式下诏,宜不宜迟。另者,隐也不必过于期望。诸葛爽一走,便另选大将权知夏绥节度事,这岂不是逼反人家?朝廷必不许。如今所能做的,也就是让圣人知道有树德这么一号人物罢了。免得翌日诸葛爽身死,第一个接任大位的是杨悦或拓跋思恭。”
“巢众六十万,短时间内能平吗?”
末了,李侃又低声说道:“京西北八镇,十余万兵马,未必都愿死战。一旦战事不利,朝廷走马换将,此时便是良机。”
“谢大夫指点。”
封隐茶也不喝了,直接告辞。
这事确实紧要,对邵树德而言,无疑乃人生一大坎,跨过去了,就海阔天空,若没跨过,让杨悦、拓跋思恭之辈得了夏绥大权,就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了。
确实该去趟夏州!监军使丘维道知晓后,当知该怎么做。
而今郑畋出任凤翔陇右节度使,若再得夏绥镇两万雄兵,西门思恭焉能不喜?而且,田令孜、杨复恭之辈多半也不会阻挠,他们看重的是长安附近的几镇,与京师隔着沙漠、横山的夏绥镇,说起来价值有些偏低了。
当然,以上都是最理想的情况,可能性实在太低。但封隐现在也转变想法了,邵树德在夏绥节帅的排序中,确实远远落后杨悦和拓跋思恭,不过没关系,现在先打个底,日后一旦在关中立下功劳,诸葛爽再出点事的话,那么就有机会了。
现在要做的事就两件。一者,让邵树德提前知道诸葛爽要带河东兵讨贼的事情,二者,让他不要跟着一起出征,留在镇内观望,等待最佳时机入场。
匆匆忙忙回到家,从妹封都正与娘子刘氏说说笑笑,看样子已忘了昨日的哀戚。这便很好嘛,如今要忙大事,可懒得掺和她与魏绲之间那点破事。
“娘子,外舅那边怎么说?”
封隐从墙上取下一张弓,径直问道。
“阿爷同意了。郎君这是要去哪?”
刘氏惊问。
“莫要问。”
封隐小声道:“要出趟远门,十万火急。你先带着孩儿们去外舅家中,然后拿我信笺去找李大夫,他自会遣人安排你等去富平。”
“是去富平暂避吗?”
封隐点了点头,又道:“从妹亦去。殷秘校家里也遣人知会一声,去不去随他意。某在京中,就这么几个亲眷了。”
刘氏也是懂事的人,知道自家夫君在谋划大事,于是便道:“夫君自去,勿忧家中。若嫌路上不太平,可去趟刘家。妾之二兄、三兄、五弟皆熟习军艺,又守口如瓶,当可助郎君一臂之力。”
封隐略略思考了下,似乎在想自家这几个姻亲平日里的为人,知道他们都是沉默寡言之辈,同时也能在邵树德那里赚一份人情,于是点头道:“可。路上确实不好走,多几个人亦是好的,这便去也。”
封隐急急忙忙去老丈人家,找了刘氏兄弟几个。他们都是神策营中队头一级的小官,不过岳家管束甚严,打小锤炼武艺,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人。听封隐说有大事要办,其人又素来稳重,立刻便答应了。几人匆匆拿了干粮、武器,便骑着马儿出城去,径直向北,往鄜坊镇的方向走。
封隐的心中满是火热。天下大势汹汹,正值英雄用武之世。诸葛爽能否对付黄巢,他实在不看好,说不定几场大败下来就身死了。邵树德若能继诸葛爽之后成功控制夏绥四州,拥两万精兵,那么便是一方诸侯。即便黄巢全占关中,他们就还有一条退路。夏绥与关中之间,有横山、沙漠阻隔,只要占着泉水突出之地,再派骑兵日夜袭扰,远征的大军必然疲于应对,终至大溃。
再退一万步讲,黄巢得势,称帝建国,拥四州之地而降,亦不失公侯之位,岂不是白来的富贵?邵树德是念旧情的,作为关键时刻透露出消息的封氏,亦可借此保全家族,甚至还能更进一步,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