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拥翠院里来了两位杭州客商,一位姓杨,一位姓6,点名要了杨翠儿、玉音儿,在杨翠儿屋里摆出一桌上等酒席,饮酒行令。两个姐儿各自贴着自己客人而坐,祁鸨娘打横,陪着插科打诨,云啸照旧在一旁伺候。
闲聊间,杨客人道:“如今这丝绸生意,越不好做了。”
玉音儿道:“这话怎么说?我瞧西市的丝绸不卖得挺好么?”
6客人道:“卖得好又如何?卖不出价钱有什么用?”
杨客人嘿嘿一笑道:“咱大唐的风气就是这样,看见什么有利可图,大家便一窝蜂地抢着做,你压价,我也压价,把个行业做得不成样子,大家都没有钱赚。五十年前,瓷器还有双倍的利润,可如今呢?六成不到!丝绸更差,能赚到三五成就已经不错了。”
6客人道:“更气人的是,你别以次充好啊,河南、河北产的丝绸,能跟咱苏杭的比么?拿到市面上却硬说是正经八百的苏杭货,骗西域不懂行的生客,我看,大唐商人信誉迟早被他们断送了!”
玉音儿扭动腰肢道:“呀,不说这些糟心事,横竖二位大爷是赚过大钱、富甲一方的,旁人坏规矩就让他们坏去,汤搅臭了,有人兜着,可别误了咱们享乐,二位说是不是?”
杨、6二人大笑道:“这话说的是!”
杨客人撇下杨翠儿,一把将玉音儿揽入怀中道:“果然乖巧伶俐,大爷我就爱这个!”
祁鸨娘笑道:“我家的姑娘,个个模样儿周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像那些大妓院的姑娘,手底下没有真本事,还个个拿班做势!二位大爷可是来对地方啦,出去后别忘了多向同行举荐!”
摇了摇酒壶,拉着个脸向云啸道:“光吃饭不长眼的瓜怂东西!只管傻站着做甚么?像根呆木头!再去筛壶酒来!”
6客人道:“哎,妈妈,他还是个孩子,话说这么难听做甚?”
祁鸨娘赔笑道:“小厮不中用,让大爷见笑了。”
云啸听6客人回护自己,心中感激,向他躬了躬身,以示谢意,直腰离去时,见他也向自己点头,面色和善。
郑西侠、姬小月在厨房里忙活着烧菜、煮汤,见云啸又来筛酒,郑西侠道:“这两个客人,不听曲儿净喝酒了!还真能喝,这才半顿饭的功夫,就下去了八九壶。”
云啸道:“他们是苏杭的商人,对这边的曲子貌似不感兴趣。”
郑西侠道:“要说也是,人家的吴曲,又泼辣,又动听,咱们北方的曲子,讲究个中正淳厚,趣味便少了许多,如今流行的胡曲虽然别有风味,也只能听一时图个新鲜。平康坊宜春院的鱼文秋,说着吴侬软语,弹唱的便是吴曲,深受达官贵人、风流才子青睐,像他们这些商人,连人家衣角都见不到,那姑娘姿容又好,今年芙蓉园大会,花魁多半就是她的了。”
云啸道:“甚么芙蓉园大会?”
郑西侠道:“那是长安城一年一度的教坊盛会,由宫里教坊使和数位大名士主持,考校院里姑娘们的诗赋文采、器乐书画,品评容貌身段、气质识见,取其前三,各有奖赏,第一名称作花魁,奖赏极丰不说,还有御赐的花魁匾额,荣耀无比,有了这花魁匾额,一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了。到了那一夜,各院都会送姑娘过去,长安城万人空巷,芙蓉园内笙歌燕舞,通宵达旦,热闹风流至极。皇帝老儿年年亲临,与民同乐。”
云啸少年心性,听他说得这般热闹,自然心向往之,问道:“何时举办?”
“八月十六,到时,天上一轮圆月,临照芙蓉园万点灯火,赏美女,闻天籁,是不是如在仙境?”
正说得起劲儿,忽听祁鸨娘在外面叫骂:“没用的兔崽子,你死在厨房里了?”
郑西侠小声道:“云啸,别跟她一般见识,鸨儿都这样,行业使然。”
云啸点点头,托着酒壶出去,祁鸨娘揪着他的耳朵又一顿好骂,一直骂到杨翠儿屋里。
玉音儿道:“娘,别总骂人,搅了贵客的雅兴!”
6客人道:“就是,我们又没怪你,平白无故的,又骂他做甚么?你叫云啸儿,是不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