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缠着乐雁问了许多关于段郎的事,听起来,并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只段文珺疼爱胞妹,乐雁又一贯报喜不报忧,怕是连赵凌也不知妹妹在贵女间的尴尬境遇。
虞茉虽觉无奈,倒也能理解。
于女子而言,家世、名声,俱是谈婚论嫁时的筹码,难免要顺应形势,奉段文音为榜样。
却听乐雁主动提起:“实则,音娘子昨儿还下了拜帖,邀我去参加劳什子赏花宴。一听便是要作画,小雨姑娘,你鬼点子多,帮帮我罢。”
“可我不善丹青。”
虞茉无辜地眨了眨眼。
“是么。”
乐雁难掩失落,阖上窗,边走边道,“我虽有涉猎,终究不敌她们。往常便也算了,只这回适逢音娘子生辰,段郎应下来做‘考官’,才生了攀比之心。”
虞茉对上棋桌前赵浔含笑的眼,心生一计,说道:“我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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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云兴霞蔚。
乐雁骑着枣红色的高马,作为请神使者,被拥簇着行过长街。她手持玉剑,眉间被虞茉点缀了金色花钿,显得高贵而优雅。
“快看快看。”
虞茉兴致勃勃对赵浔说,“我那一笔,真真是画龙点睛。唉,我可真是行走的智囊团。”
赵浔被她的自卖自夸逗笑,忍不住垂首,可碍于堂弟在场,动作微顿,转为矜持地觑她一眼。
赵凌也挤了过来,目光扫过提着花灯的长队,与道路两旁负责护送的侍卫,见庆典正有条不紊地进行,松一口气,问虞茉:“小雨姑娘,是不是很热闹?”
四下人声鼎沸,虞茉费了些力气方听清,回之以笑。
只唇角将将扬起,腰间遭人轻掐了一把,她疑惑抬眸,却见赵浔无事发生般望向远处。
“……”
胡乱吃醋。
也因着环境嘈杂,彼此不便搭话,齐齐目送游龙般的长队消失在巷尾。继而,摊贩涌出,支起各色写了谜语的灯笼。
等祭礼结束,乐雁回来,几人相携出了千鹤楼。
赵凌终于寻得时机,忙不迭跟上虞茉,如数家珍道:“从前在京中,逢年过节皆设有宫宴,来了苍州才知,民间有民间的喜庆法子。譬如沿江的焰火,俱是浏州特产,还有萤州画船……”
乐雁与赵浔并肩行着,感受到身侧难以忽视的凉意,不免好奇地问:“皇兄,您预备何时向小雨姑娘坦白?”
原先,乐雁忧心虞茉乃空有美貌的粗俗之辈,若让她傍上堂堂储君,岂非乱套。
可短短两日,已大为改观。
乐雁甚至在想,若自己身为男子,亦会对她心生爱慕。既如此,皇兄何不坦诚以待,牢牢抓住缘分。
闻言,赵浔沉思片刻,淡淡道:“是该临崖勒马。”
而行在前头的虞茉,正听赵凌说——宫宴上常有贵女为了偶遇赵浔使出浑身解数。
她抿了抿唇,笑意渐渐淡下。
赵凌哪里懂得看人脸色,兀自滔滔不绝。她懒声应着,悄然回首,撞入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
对望的霎那,赵浔周身寒意消融,焰火在他瞳心绽开簇簇暖光,似玉质神像步入尘世,顷刻间鲜活。
虞茉唇角止不住地上翘,提起裙裾,急急往他奔去。
人潮拥挤,唯她逆流而行,似一抹璀璨星辉,径直撞入了赵浔心底。
他恢复成虞茉熟悉的温润模样,伸臂将人扶稳,语含笑意:“慌慌张张的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