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安画的第一本绘本。五年之后,文安给它配上故事,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了他。
虽然画技粗糙,虽然人物潦草简陋,但并不妨碍其中传达的感情——世界上最简单、纯净的感情。
“上次我去看文安的时候,他把这个本子给我看了,”
冯诺一说,“他什么都没说,但我明白你们两个是拆不开的,而且……”
文安想借此告诉他们,叶庭是多好的一个人,尽管他看起来不容易亲近,尽管他身后有那么多过去。
“我觉得,这么好的孩子,不能再留在那里了。”
冯诺一说。
“他听到远方的哭声,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郑墨阳用不满的语气说。
冯诺一露出惭愧的表情,似乎觉得这话太过夸张。他把信封里的画抽出来,摊开:“你仔细看过这幅画没有?”
叶庭当时只匆匆瞟了一眼,知道画里有什么。此刻他把目光慢慢扫过画中人的脸,忽然愣住了。
画上的蓝眼睛小孩微笑着,握住身边高个子男孩的手。屋内潮湿黑暗,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束光。高个子的男孩看着那束光,满脸渴望。
“文安看上去很开心,”
冯诺一指着画上的高个子男孩说,“渴望走到阳光底下的是你。”
是啊,叶庭想,阴郁、绝望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不过文安什么都明白。
明白他渴望的逃离,他向往的未来。
所以文安画了那个本子,交给了冯诺一。
他替他发出了无声的求救信号。
北京12岁(20)
正如冯诺一所说的,看病的旅程长路漫漫。
第一天,他们去了耳鼻喉科。
文安穿着小号的病号服,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盯着自己悬空的脚看。
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三次来医院了。
医院的大人很多,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很紧张。好在叶庭一直站在他旁边,他能在视野边缘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叶庭的手上有道伤疤,别人看起来狰狞可怖,却让他感到安心。
冯诺一也站在旁边,文安悄悄地瞟了他一眼。
虽然冯诺一看起来纯天然无公害,但毕竟是大人。大人有更多自由,可以做到更多事,包括离开……文安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没什么问题,真是万幸。”
冯诺一看着病历本喃喃自语。
别放松太早,叶庭想,大毛病还在后面呢。
第二天,他们去了眼科。
医生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睛,电筒笔照在角膜上的时候,文安猛眨眼睛。
叶庭替文安说了五米的事。
医生耐心地听他讲完前因后果,点了点头:“这跟近视眼的成因类似,一直看近处的东西,眼轴不断拉长,角膜曲率过高,看远的地方就看不清了。”
冯诺一从刚刚开始,眼睛就红红的。看了文安一眼,他问医生:“近视眼的话,是可以手术恢复的吧。我之前近视度数很深,也是做了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