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鼓楼确实高,再轻的人下来也够冲,他落地时狠狠踉跄了一步,带着对方滚到地上,后脑被人及时地护住,一身铁甲脆生生地响。
他摸着了腰间刀,瞬息间起身,发觉那白衣人竟然已站在一侧看他了。
孟汀被那带些揶揄的目光看得发毛,将自己的阵脚稳住,冷声道:“你是何人?”
“我叫李翰如。”
李鉴笑道,“游侠士也。”
“胡说八道。”
孟汀手按在刀柄上,“云中郡陷于战火,天下皆知。你是甚么游侠?偏偏游到这里,又举止如此怪异!我看你,倒有些像西羌人养的探子”
“孟汀!”
李鉴与孟汀同时回头。
一人手执火把,从暗处过来,与孟汀穿着同一制式的铠甲。火光之中,那张脸上带着泥沙与血渍,却比李鉴印象里要有生气得多。
在此,便是十年前的云中之役。
而这位便是十年前的百夫长林霁华。
“你散着头发做甚。”
她对着孟汀道。
孟汀从小都是披发,母亲给他在耳际编小辫儿。上了战场便要同汉人一样束发,他本来不会,也无人管他这个,他便自己偷偷琢磨,但束得很不好,一动就会散掉。
他指着李鉴怒道:“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林霁华一愣,“你在指什么?”
她看不见李鉴。
孟汀大惊,将手放下,随口搪塞过去,眼还是不住地望李鉴那里看。李鉴早就暗自笑了他好几个来回,靠近了他,伸手将他的小辫子用力一揪。
孟汀几乎要拔刀,林霁华却仍视而不见,转过身道:“时候不早了,你父亲叫我来找找你。一会有他人来换岗,我们今夜能睡个整觉。”
“明日呢?”
孟汀暂且将这个李翰如扔在一边,追上自己的林大姐,“阿姐,明日你带不带我去杀敌?”
“你腿上的伤才几日,还是不要胡闹为好。”
林霁华道,“军中年纪最小的,也得像伯雎那样。你父允准你入沙场,不是叫你将性命儿戏的。”
“是。”
孟汀道。
他同林霁华在城门处分别,径自回了自己的营地。和他住一间帐子的本还有两个人,都已在日前的一战中马革裹尸了。
“你就住这里?”
孟汀被那声音激得发毛,回头对上李鉴的眼,几乎想骂娘。
“你做什么跟着我?”
“我哪里想跟着你。”
李鉴嗤笑道,“我看你腿上的伤口都渗血了,想警醒你来着,你一路都和你阿姐说得起劲。”
“多管闲事。”
“知道如何包扎才能叫伤撕裂得少些吗?”
孟汀思忖一秒,诚实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