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坤在官场见识惯了这种虚与委蛇,只照常答:“回乡长住,弟妹,这房屋……”
崔氏听到“长住”
二字时面色已然不好,眼珠子一转,道:“东院这房……其实几年前一场大雨,东院房屋漏雨漏得厉害,青山他便花了大批银子来修补,修好之后我们就,顺道在这住了几年。”
说到最后几乎没声了,明显心虚。
乔淑的目光原本在乔宁身上流连,听到这,突然眨着眼睛貌似天真地问:“娘?咱家房子啥时候大修过?我怎么不知道?不是一直住得好好的。”
崔氏忙掐了乔淑一把,悻悻说:“你当时还小,记得什么。”
乔青坤看不得崔氏无赖,无奈直言道:“弟妹,以往你们私自住东院我便不计较,可如今我们已然归乡,你总不能继续霸着我们的房屋。”
十年前崔氏撺掇乔青森搬到东院来住,哪想着乔青坤一家会再回来。
当年乔宁祖父兄弟俩人,在江德老家发展的都不错。
可若细细分辨,乔老大家中比起乔老二,还要阔绰不少,这些差距从宅院的修建就能看出。
东西两院都是三进制院落,可东院的装点花费更高,假山、石屏、石灯,以及一些珍奇花木,不仅如此,东院为了表示和西院亲厚,还修了位于两院之间的跨院。
一院连接东西两院,当年两家人直接在跨院间穿梭,串门都方便,亲厚得不分你我。
乔青坤和乔青山两人少时一同读书,便是在这跨院中,两人都师从乔宁祖父请的先生。
那年西院两兄弟分家,按照祖制身为嫡长子的乔青山住正院,次子乔青森只能住前院。
崔氏自然不满,心思活络的她看中东院奢华,提议左右东院无人居住,堂兄一家又在京城定居,归期无望,他们便搬去东院罢了,不至于和兄长一家挤在一处,诸多不便。
于是,一家人便在旁人家里堂而皇之住下,一住就是十年。
崔氏不占理,忽又想到什么,忙问:“堂兄怎么突然要回老家长住?不在京城做大官了么?”
乔青坤一顿,不得不坦露实情:“惭愧,乔某已被罢官,如今只是一介庶民,京中再我我等的容身之处。”
听到这,崔氏腰杆都挺直了,已经不是大官,丧家犬似的被赶回老家,有什么好怕的,声音洪亮几分:“原来是这样,堂兄可真是给乔家蒙羞。”
乔青坤微一垂头:“是我对不住乔家,弟妹快快让开,我还要去家中祠堂给祖宗请罪。”
崔氏见他还会打蛇上棍,又见这番动静已经引来不少邻里观看,顿时撒泼哭闹道:“你们一回来就为难我这一个妇道人家,老爷他又不在家,我能做什么主?你们这是要逼得我们娘儿几个无处容身啊。”
乔青坤头疼,自己家好好的祖宅怎么突然成旁人的了,自己倒成崔氏和邻里口中的恶霸了。
乔宁冷眼看着,此刻的场面颇为像“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了。
崔氏还在一口一个“贬官”
、“逼迫”
,为的就是给乔青坤施压,好保住他们住的宅子。
乔宁的目光却和乔淑撞上,那姑娘像是看惯了母亲撒泼耍赖的模样,并不觉得诧异,而是时不时打量着她,目光警惕。
若论起来,乔淑也算得上清秀,可在乔宁面前却逊色不少,不过乔宁脸上擦着黑粉,又着意扮丑,对乔淑来说倒少了不少威胁。
直到她觉得眼前的姑娘没有自己皮肤白皙,穿戴也不如自己,这才把警惕的目光收回,挺直腰背昂起头,表示自己的美貌没有人能够比得上。
乔宁有些好笑,这堂姐,妒忌心挺强。
祖宅这事正没完没了,西院的宅门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位清瘦妇人,年纪约莫和杨氏一般大,打扮虽低调,明眼人却能看出衣裳首饰的华贵。
从西院出来的贵妇人还能有何人,正是县令老爷乔青山的夫人许氏。??漫漫
西院的下人已经把门口发生的事报给了许氏,此刻老爷不在家,得知堂兄长回乡的许氏不得不亲自出面。
她立在门庭前,出言道:“弟妹,这便是你的不是,当年你们搬到东院时说好只是借住,如今堂兄回来,岂有不还之理?”
崔氏一看大嫂也来了,还帮着外人说话,二对一,关键她本身还不占理,自家男人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根本招架不住啊。
于是干脆也不招架了,上来就是一声哭喊:“大嫂,你怎么能不知道我们二房命苦啊,分家前只能住前院,好不容易找了处容身地儿,如今还要被人赶出去……”
乔青坤只在招架不住泼妇,只得转身求助许氏:“大弟妹,这可如何是好?”
许氏眉头微皱,堂亲多年不回,一回来就遇上自家亲弟妹撒泼耍赖,他们乔家西院的脸都被丢尽了,面露愧色:“让堂兄堂嫂见怪了,不管这事怎么处理,都想进来吧,在外面站着平白无故让人笑话。”
说完还冲乔宁招招手:“这是宁姐儿吧?快随婶母进去。”
乔宁对这位大婶母的印象还不错,礼貌朝人一行礼,规规矩矩叫着:“婶母安好。”
乔青坤道声“多谢”
,一家人先随许氏进了西院。
待客花厅里,许氏得知堂兄一家刚路途迢迢赶回来,又还没用午膳,便吩咐厨房准备了膳食,还给乔宁拿了松软的乳酪吃。
饭桌上,她把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讲得也算中肯。
无非和乔青坤猜测的一样,崔氏不愿意委屈住在前院,另外置办宅子花费太高,又见不得东院的房屋空着,便撺掇乔青山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