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阿雄,我们还能回长岭镇去吗?”
上官雄坚硬地说:“回不去了,我们离开的那天就注定回不去了。你想回去?”
我说:“想!师傅不知道怎么样了?”
上官雄叹了口气:“土狗,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想了也没有用,师傅有师傅的活法,我们想了也没有用。你还记得师傅的话吗?他说我们不是池中之物,你明白吗,长岭镇不是我们呆的地方!只要我们不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
我突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壕沟的另外一边骚动起来。
我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上官雄反应总是比我快,他“嚯”
地站起来,朝那边走过去。我也站起来,跟在了他的后面。我们看到几个战士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朝我们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提着马灯的三排长吴有才走到我们跟前说:“连长,副连长,刘小山开小差被我们抓住了,你们看怎么处理吧!”
刘小山神色仓惶,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脸上还留着凝固的血迹。
在这个时候当逃兵,这是什么罪行?一股热血冲上了我的脑门,我从腰间掏出盒子枪,用枪顶住了刘小山的脑门:“狗崽子,临阵脱逃,老子毙了你!”
刘小山扑地跪在我面前:“连长,我,我真的不想打仗了,我看到尸体就想吐,我受不了哇,连长,你就放我走吧!”
我拿枪的手微微颤抖,想起那些横陈的尸体,我也想吐,可我们没有了退路,走上这条道了就必须走下去!我咬着牙说:“那么多仗都打过来了,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没种了,你丢人,知道吗,丢人!丢我们老虎营的人!老子不毙了你,留你又有何用?”
刘小山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真受不了了哇,你不让我走,就给我一枪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上官雄让我把枪收了起来,对刘小山低声喝道:“刘小山,你给老子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就是死也要挺直腰去死,你凭什么跪下,给老子站起来!”
刘小山站了起来,浑身瑟瑟发抖。
上官雄把我拉到了一边:“土狗,你真的要枪毙他?”
我说:“不杀他,难于稳定军心!”
上官雄说:“杀了他军心就稳了吗?”
我说:“那你说怎么办?”
上官雄说:“把他交给我处理吧!”
我无语。
上官雄知道我在某些时候无语就是默认,他也没有再和我说什么,就走到了刘小山的面前,对他后面押解他的战士说:“给他松绑吧!”
战士给刘小山松绑后,上官雄对吴有才说:“有才,你把刘小山留下,带其他人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吴有才带着战士们走了,他们边走边窃窃私语。
上官雄把刘小山带到了一个角落,不知道和他在说些什么。
……
第二天清晨,白军又发起了攻击。
战火继续燃烧,流血在继续,死人也在继续……晌午时分,我们又打退了白军的一次进攻,还来不及换口气,我们听到天空中传来的轰鸣,我身边的一个战士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天空,我看到很多巨大的黑鸟朝我们阵地这边俯冲过来。我大叫了一声:“隐蔽——”
从天空中俯冲过来的是白军的“黑寡妇”
飞机。
“黑寡妇”
在我们阵地以及阵地四周扔下了许多炸弹,然后飞走。不一会又俯冲过来,扔下许多炸弹……我分明看到一个人从他旁边的机枪手手上夺过机枪,站起来,冲出掩体,站在山坡上,怒吼着举起机枪朝天空中的“黑寡妇”
不停地扫射。
我趴在掩体上,呆呆地看着他。
那个战士就是昨天晚上没有被我枪毙的逃兵刘小山!我听到上官雄大声喊叫着:“小山,你给老子回来!回来!”
许多战士也在喊:“小山,危险,你回来——”
刘小山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叫喊,疯狂地吼叫着:“gan你老母的,来炸我呀!王八蛋,来炸我呀!有种把老子炸死呀——”
我的眼睛里充满了血光。
一架“黑寡妇”
被击中了,拖着长长的浓烟,栽在一片森林里爆炸,那片森林顿时浓烟滚滚。
刘小山停止了射击,端着机枪,疯狂地笑着。
就在他疯狂大笑时,一架“黑寡妇”
朝他俯冲过来,在他身边扔下了一颗炸弹。
我张大了嘴巴。
我听到上官雄撕心裂肺的喊声:“刘小山,我的好兄弟——”